去年深秋在伦敦金融城的一家咖啡馆,我偶然听到邻桌两位基金经理的对话。”Li’s buying again,” 其中一个晃着咖啡杯轻笑,”the old fox never misses a chance.” 窗外正对着泰晤士河畔的波特兰大厦——李嘉诚旗下长实集团在英国众多收购项目中的一个注脚。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位94岁老人的海外布局早已超越商业范畴,成了某种时代精神的隐喻。
我舅舅的制衣厂十年前把生产线迁到越南时说过:”潮汕人骨子里只信两样东西——家族和现金流。”这句话在李嘉诚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当媒体用”撤资中国””抄底英国”这类非黑即白的标题狂欢时,我们或许忽略了更本质的东西:这根本不是什么战略转向,而是深植于港商基因里的风险对冲本能。就像我外婆总把积蓄分开放进三个银行的保险箱——不是不信任某家银行,而是经历过战乱的人永远需要Plan B。
有趣的是,批评者常指责他”抛弃香港”,却选择性忘记早在1986年他就收购了加拿大赫斯基能源——这种跨周期、跨地域的资产配置,本就是顶级富豪玩了半个世纪的游戏。真正值得玩味的或许是,为什么近年他的每次海外动作都会引爆舆论?也许这折射的是我们自身对全球化退潮的集体焦虑。当普通人还在为房贷挣扎时,看到有人能轻描淡写地把千亿资产像象棋棋子般在国际棋盘上移动,这种认知落差本身就带着魔幻现实主义的刺痛感。
我在剑桥访学时的房东是位退休的核电工程师,他指着欣克利角核电项目工地说:”你们中国人总讨论李买了多少港口和电网,却没人注意到他押注的是未来五十年的能源结构。”这个视角切换让我愣了很久。我们习惯于用地缘政治的放大镜审视商业行为,却忘了资本最原始的冲动不过是追逐确定性收益——当英国基建项目能提供6%的稳定回报时,何必在红海市场卷生卷死?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用全球资源对冲本地风险”的玩法正在遭遇反噬。约翰逊政府近期突然对公用事业外资加强审查,就像一记打在算盘珠上的闷棍。这让我想起澳门赌场里常见的情景——精算师可以算出每张牌的概率,却算不到荷官突然换牌。当民粹主义成为新的政治变量,再精密的商业模型都显得脆弱不堪。
站在金丝雀码头金融区的玻璃幕墙下仰望时,我常觉得这些资本流动像极了香港茶餐厅的鸳鸯奶茶——英式红茶混着南洋咖啡,说不清到底是东方向西渗透还是西方向东妥协。李嘉诚们真正厉害的,或许不是抓住了某个历史机遇,而是在每个时代转折点都保持着”随时能转身”的弹性。这种能力比任何资产都珍贵,毕竟能穿越周期的从来不是某个具体产业,而是对风险本身的认知维度。
(写完重读时发现有些段落转折稍显生硬,但转念一想——人类写作不正是带着这种思维的毛边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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