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在中关村一家咖啡馆无意间听到邻桌的对话。两个年轻人正兴奋地计算着融资PPT上应该放几位数,其中一个压低声音说:“至少要九位数,否则投资人根本不会正眼看我们。”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创业融资的数额已经异化成了一种诡异的宗教仪式——我们跪拜在数字的神坛前,却忘记了生意的本质是创造价值。
资本狂欢的年代里,融资额变成了创业圈的社交货币。我记得2018年参加某创投大会时,有个做共享充电宝的创始人私下跟我苦笑:“知道吗?现在没有融到一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创业者。”这种扭曲的价值观催生了令人啼笑皆非的现象——某些初创企业把融资额写在公司门厅最显眼的位置,就像猎人把猎物的头颅挂在墙上炫耀。但问题在于,资本从来不是猎物,而是诱饵。
深入想想,融资额这个数字最吊诡的地方在于它的双重人格。表面上它是实力的勋章,暗地里却可能是毒性的糖衣。我认识的一位连续创业者曾痛陈:“巨额融资就像给你一把黄金做的锄头——看起来风光,用起来沉重。”他经历过融资1.5亿后团队迅速膨胀到300人,最后因为管理失控而崩盘的过程。“那时候每天醒来就要烧掉15万,融资额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或许我们应该重新审视融资哲学。日本经营之神稻盛和夫曾说“水库式经营”,强调企业要有自己的蓄水池。反观当下某些创业模式,简直是在沙漠里建游泳池——靠不断融资来维持水位,一旦资本断流立即干涸。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玩的吹泡泡游戏,最大的泡泡总是最先破灭。
有意思的是,真正穿越周期的企业往往有着相反的融资美学。我调研过27家存活超过10年的科技企业,发现其中23家都有个共同点:早期融资额都低于行业平均水平。某家现在市值百亿的SaaS企业创始人告诉我:“当年只融了竞对三分之一的钱,逼着我们第一天就思考盈利模式。现在想来,贫穷竟是我们的幸运。”
当下资本寒冬正在戳破这个数字迷思。上个月见某FA朋友,他说现在投资人最常问的问题变成了:“如果我只给你预期融资额的70%,你能活下去吗?”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还在数字迷狂中的创业者。或许这才是回归常识的开始——融资不是终点,而是手段;不是奖杯,而是燃料。
在这个重新洗牌的时刻,也许我们应该重写创业的成功公式:把“融资额÷估值”的虚荣指标,替换为“现金流×创新密度”的生存指标。毕竟,历史上所有伟大的企业都不是用融资额堆砌的,而是用价值锻造的。当潮水退去,那些还在炫耀融资数字的,很可能是因为已经找不到其他值得炫耀的东西了。
(观察者系某创投机构驻场顾问,常年穿梭于创业火线与资本暗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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