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创业精神：在铜臭味里开出花来
第一次去温州是2017年的冬天。朋友老陈带我去吃夜宵，凌晨两点的巷子里，大排档的油烟裹挟着此起彼伏的划拳声。老陈指着对面亮着灯的民房说：”看见没？那家做纽扣的，白天在厂里干完活，晚上全家老小接着在家穿线头。”我顺着望去，玻璃窗后佝偻的背影在日光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就是温州人给我上的第一课——哪有什么商业神话，不过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来数钱罢了。
一、要脸还是要钱？这是个伪命题
学术界总爱把温州模式捧上神坛，说什么”敢为天下先”。要我说，这帮教授怕是没见过温州老板为了省运费，亲自扛着编织袋挤绿皮火车的狼狈样。我认识个做阀门起家的林老板，九十年代去山西讨债，在对方厂门口打了三个月地铺。最后债主实在受不了他天天在食堂蹭饭，才把货款结清。
这种近乎偏执的务实精神，让温州商人在改革开放初期就撕下了知识分子的清高面具。当北方人还在争论”姓社姓资”时，温州人早就把毛主席像章和计算器一起别在了腰带上。你说这是投机？我倒觉得是种难得的诚实——既然要赚钱，就别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二、关系网络的暗黑经济学
去年在杭州的创投会上，听到个北京来的投资人嘲笑温州人搞”近亲繁殖”。这话说得太外行了。你知道为什么温州人开餐馆肯定带老乡？不仅仅是什么乡土情结。我表叔在巴黎开中餐馆那会儿，后厨切菜的都得是丽岙镇同村人——这样谁要是偷懒，晚上往老家打个电话，第二天他妈就能从越洋电话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这种基于地缘血缘的信用体系，比什么区块链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03年温州民间借贷崩盘时，多少老板宁愿卖房也不跑路？不是他们道德高尚，是明白今天卷款潜逃，明天整个家族在温州就混不下去了。这种带着枷锁跳舞的智慧，可比西装革履谈契约精神实在得多。
三、野蛮生长的代价
当然，硬币总有另一面。有次在乐清参观某电气集团，创始人指着展厅里的专利墙感慨：”我们花了二十年，才学会用实验室代替酒桌。”这话听着心酸。现在政府天天喊产业升级，可你知道要让习惯了”上午看样、下午下单”的温州老板静下心搞研发，比劝赌徒戒赌还难。
我认识个做鞋底的二代，留学回来非要搞什么3D打印。他爹当着全厂工人的面摔了样品：”花里胡哨！不如多开两套模具实在！”这种代际冲突在温州比比皆是。但有意思的是，往往要等到环保局封了厂房，这些老顽固才肯相信：原来靠偷排废水真的做不成百年企业。
四、尾声：在神庙与菜市场之间
去年清明回温州，特意去了趟永嘉的”创业博物馆”。玻璃柜里陈列着第一代温州商人的传呼机、算盘和皱巴巴的火车票。走出展馆时，看见几个初中生在门口用手机直播卖文具。突然觉得，所谓的温州精神，从来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它更像菜市场地上滚动的硬币——要弯腰去捡，要不怕弄脏手。
现在的创业导师们总爱说”格局””赛道”，可温州人早就明白：生意就是生意，与其在PPT里画大饼，不如先把这单利润算清楚。这种市井智慧或许不够优雅，但就像大排档的炒粉干，油腻却管饱。你说铜臭味太重？可别忘了，玫瑰也是从粪土里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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