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坏账银行”开始讲新故事
上周和一位做地产私募的老友喝酒,他半醉半醒间突然拍着桌子说:“现在最魔幻的是什么?是当初给我们擦屁股的AMC,现在自己成了需要被擦屁股的那个。”这话虽然糙,但让我盯着杯中晃动的威士忌,想了很久。
华融这家公司——或者说这个特殊的存在——始终让我有种矛盾的 fascination。你说它是家市场化机构吧,它手里攥着的牌又分明带着国家意志的影子;你说它是个政策工具吧,它又在国际市场上发债、投资、并购,玩得比谁都凶。这种双重人格,某种程度上是中国金融改革三十年最生动的注脚。
我记得2016年在香港IFC参加一场闭门研讨会,当时华融海外发债利率低得令国际投资人咋舌。台下一位白发苍苍的欧洲基金经理小声嘀咕:“They’re pricing like a sovereign, but what exactly are they?”(他们的定价像主权机构,但他们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到今天依然振聋发聩。
最让我着迷的是AMC的“变形记”叙事。最初是政策性接收银行坏账的“清道夫”,后来变成金控集团,再后来差点成为野蛮人——记得某次竞标不良资产包时,华融的报价比我们测算的逻辑价值高出整整20%,当时团队里年轻的分析师崩溃地摔了计算器:“这根本不是商业逻辑!”

但或许,我们始终在用错误的尺子丈量这类机构。就像要求一个同时戴着市场帽子和政策帽子的演员,只能按一种剧本表演。赖小民时代的疯狂扩张固然值得批判,但换个角度看,那何尝不是对AMC身份焦虑的一种极端宣泄?当传统不良处置业务边际收益递减,当“坏账银行”的标签越来越难讲故事,这种焦虑几乎是一种必然。
现在华融的重组方案很有意思。财政部持股比例的变化、中信集团的介入,似乎暗示着某种重新定位。但我更关心的是,在一个房地产周期转向、地方债务压力凸显的新时代,AMC这个物种的进化方向究竟是什么?是回归主业做个专业的“秃鹫基金”,还是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系统性风险缓冲器”?
有个细节很值得玩味:华融最早的那批不良资产处置专家,很多在2010年后陆续流向市场化基金。现在其中一些人又开始回流——这种人才环流现象,某种程度上比财报数字更能说明战略转向。
说到底,华融的故事从来不只是一家公司的故事。它更像一面棱镜,折射的是中国如何处理经济增长的“遗留物”,如何定义国家与市场的边界,甚至如何理解资本本身的伦理维度。下次再去IFC喝酒时,或许该换个问题问:当“坏账”的定义本身都在发生动摇时,坏账银行又该如何自处?
(后记:写完这篇文章第二天,看到华融宣布参与某新能源企业债务重组。你看,故事的下一页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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