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陆家嘴一家咖啡馆,我目睹了极具讽刺的一幕:隔壁桌两位西装革履的投顾正用三台平板电脑分析K线图,而窗外环卫大爷用粉笔在人行道上画出自创的”阴阳五行走势图”,围观群众居然比咖啡馆里的还多。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所谓投资收入本质上是一场集体幻觉——我们都在用各自信仰的巫术试图预知未来。
我偏爱把投资称为”合法赌博”,这个说法让我的金融圈朋友很不舒服。但他们无法解释为什么某新能源股票暴跌那天,我那位从不看财报的表姐因为喜欢该公司的湖蓝色Logo而意外躲过一劫。现代金融理论总试图用β系数、夏普比率来包装投资,却刻意回避其中荒诞的随机性。就像2020年原油期货跌成负值时,那些精密的风险模型还不如超市阿姨”油价总不能比矿泉水便宜”的朴素认知。
最令我困惑的是所谓”复利奇迹”的集体催眠。所有理财课程都重复着巴菲特50年20%回报率的神话,却没人敢说这相当于要求未来半个世纪不发生战争、科技革命不断档、甚至外星人不入侵。我试过用蒙特卡洛模拟跑过十万次回测,结果发现即便是最优秀的策略,在时间尺度超过二十年后都会收敛成一条看心情的波浪线——某种程度上,长期主义不过是输家用来安慰自己的哲学补丁。
令人沮丧的是,我们这个时代正在把投资异化成新型阶级划分工具。上周参加同学会,餐桌上已经自然分化成”数字货币圈””价值投资派”和”基金定投党”,谈话间都在用收益率暗自较劲。某个瞬间我恍惚觉得,中世纪贵族用纹章和血统划分阶层,现代人只不过把勋章换成了股票账户截图。当房租都付不起的年轻人开始讨论对冲策略时,这到底算是财商启蒙还是时代病症?

或许真正的投资智慧藏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我认识一位退休的故宫文物修复师,他把辨别古画真伪的”望闻问切”用在研报分析上——公司财报要”望”其文风是否做作,”闻”关键数据有无异味,”问”行业上下游口碑,”切”现金流脉象。这套方法论看起来不靠谱,却让他在某药业巨头暴雷前嗅到审计意见里不自然的副词使用。
投资收入这件事,说到底是在概率的迷雾中雕刻自己的认知形状。那些吹嘘年年正收益的人,不是骗子就是忘了计算机会成本。真正有趣的不是账户数字跳动,而是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拆穿自己的偏见:当我重仓某科技股时,突然意识到这只是对大学辍学经历的补偿心理;当坚决回避房地产板块时,发现不过是抗拒成为自己讨厌的”收租阶层”。
也许某天我们会承认,追求Alpha收益的本质与登山者挑战珠峰没有区别——都是人类给随机宇宙强加意义的徒劳尝试。但正是这种徒劳,让凌晨四点查看美股收盘的行为蒙上某种悲壮的浪漫主义色彩。就像那个在陆家嘴画卦象的大爷,他用粉笔勾勒的不是预测线,而是对抗无常命运的一道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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