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中关村,我坐在24小时咖啡馆里,对面那个连续创业者的眼睛红得像两盏即将熄灭的指示灯。他第五次修改BP的手指在触摸屏上划出焦灼的轨迹,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可能正在见证某个时代的终结——不是创业的死亡,而是创业神话的祛魅。
一、幸存者偏差的黄昏
记得2015年冬天,望京SOHO的电梯里挤满拿着保温杯的年轻人,他们谈论用户增长的口吻像在讨论宗教救赎。如今那些曾让我们热血沸腾的成功学故事,剥开光鲜外壳后露出的尽是统计学把戏。有个做数据监测的朋友告诉我,他们最新模型显示,过去三年拿到天使轮的项目里,能活到B轮的不足7%——这个数字刚好约等于创业咖啡厅里撒落的拿铁在键盘上留下的残渍面积占比。
最讽刺的是,我们这代人总把”颠覆”挂在嘴边,结果最先被颠覆的竟是创业本身的存在方式。现在所谓的创新,不过是把2014年的O2O模式套上区块链外壳,或是给2016年的社交电商披上元宇宙斗篷。上周参加路演,听到某个95后CEO激情澎湃地讲解”Web3.0时代的去中心化社区团购”,我差点把手中的柠檬水笑喷在项目书封面的NFT老虎头上。

二、VC动物园的进化论
资本市场的游戏规则早已变异。某知名FA曾私下跟我吐槽,现在投资人看项目就像在玩恐怖箱游戏——你永远不知道伸手进去摸到的是独角兽的角,还是浣熊的排泄物。有个做餐饮SaaS的团队,为了迎合”硬科技”概念,硬是在系统架构图里画了三个根本不存在的AI模块,结果在尽职调查时,技术合伙人当场表演了人类历史上最漫长的沉默。
更吊诡的是估值逻辑。去年遇到个做智能水杯的项目,因为给杯盖加了块毫无用处的LED屏,估值立刻比同行高出30%。投资人给出的理由是”有硬件基因”,而真实原因可能是该机构刚募完一期主要投半导体的人民币基金。这种荒诞剧每天都在上演,以至于有创业者专门开设了”如何用投资人听得懂的黑话包装平庸项目”的付费课程,报名人数远超正经商学院创业课。
三、大厂坟场的蝴蝶效应
我认识的所有连续创业者里,最清醒的反倒是老张。他在经历三次失败后开了家”创业殡葬服务公司”,专门帮死亡项目写悼词、办告别仪式。上个月参加他们为某社交APP举办的追思会,创始人致辞时说:”我们不是输给竞品,是输给了抖音的算法工程师忘记给同城模块增加一个按钮。”现场四十多个失业的年轻人集体举起烧仙草代酒,这个场景比任何创业鸡汤都更具启示性。
大厂裁员潮催生出有趣的生态链。有个前大厂中层,靠着教被裁员工用N+1赔偿金创业,三个月内开了十二期训练营。最受欢迎的课程是”如何把大厂方法论包装成创业方法论”,学员结业作品里充斥着”搭建闭环”、”击穿场景”这类已经包浆的词汇。这让我想起小区门口那个总说”互联网思维”卖煎饼的大爷——他现在改行教广场舞阿姨用私域流量卖自制辣酱了。
四、后创业时代的微光
或许真正的转机藏在某个杭州民居里。上周拜访的95后团队,七个人挤在六十平的公寓开发开源软件。他们拒绝所有投资邀约,靠全球用户的捐赠维持开发。主程的电脑边贴着便签:”今天你写出有人真正需要的代码了吗?”这种近乎古典主义的坚持,在当下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又弥足珍贵。
深夜离开咖啡馆时,那个创业者终于合上电脑。”想通了,”他揉着太阳穴说,”明天就去把公司注册成个体户。”路灯下他的影子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卸下了整个时代的重量。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大结局——当创业回归为养活自己的手艺,而非改变世界的妄想。
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机弹出推送:某明星创业公司宣布完成E轮融资。我按下锁屏键,黑暗的屏幕上映出自己上扬的嘴角。在这个算法主宰一切的时代,或许最大的创新就是学会对虚假繁荣说”不”。毕竟,当所有梦想都能被量化评估时,我们最该警惕的,恰恰是那些漂亮的数据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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