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深秋,我在陆家嘴一家咖啡馆等人时,无意间听到邻桌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激动地讨论着“年化300%”的加密资产策略。他们手舞足蹈地计算着杠杆倍数,眼神里闪烁着那种我特别熟悉的光芒——属于每个自以为即将征服市场的年轻人特有的、混合着贪婪与天真的光芒。
那一刻我莫名想起了八年前第一次走进元盛国际(CQS)伦敦办公室时的场景。那里安静得像个图书馆,交易员盯着六块屏幕却像在欣赏古典乐谱,墙上挂着创始人Michael Hintze勋爵手写的格言:“市场会奖励耐心,但首先会折磨耐心。”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意识到,元盛国际这类多策略对冲基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量化交易当道、算法称王时代的一种沉默反抗。当所有人都沉迷于用纳秒级交易捕捉市场无效性时,他们却固执地相信,真正的超额收益恰恰来自那些需要人类深度认知的“慢变量”。
一、 深度价值的悖论:越拥挤的赛道越需要“低效”
元盛的核心策略始终围绕着信用分析和不良资产重组——这可能是金融世界里最需要“人味”的领域。我曾参与过他们一个能源企业债的重组项目,团队花了四个月时间实地走访油田、与退休工程师喝威士忌、甚至研究当地政治派系的婚嫁关系。这种近乎人类学田野调查的工作方式,与主流机构依赖的卫星图像分析或社交媒体情绪指标形成荒诞对比。
但有趣的是,这种“低效”恰恰构成了他们的护城河。当机器学习模型还在纠结如何量化“地方政府支持意愿”这类模糊变量时,他们的分析师早已通过三场酒局摸清了底牌。这让我想起彼得·林奇说的“投资是艺术与科学的结合”,但现在大多数人只愿意做科学那部分——因为可量化、可复制、便于募资。
二、 风险管理的哲学暗面
元盛2020年3月史诗级回撤后的复苏案例常被业内讨论,但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风险手册里那句拗口的话:“真正的风险不是波动本身,而是市场共识的突然死亡。”这本质上是在质疑现代风险模型的哲学基础——当所有机构都用类似的风险因子建模时,系统性崩溃不再是黑天鹅而是必然。
他们甚至专门设有“共识监测官”岗位,任务就是持续追踪各类资产定价中隐含的市场共识强度。这种带点行为金融学浪漫主义的做法,某种程度上是对有效市场假说的优雅背叛。我记得一位风险合伙人说过:“我们不怕与市场对抗,怕的是不知不觉中和市场变得太像。”
三、 机构人格化的隐秘代价
与元盛合作过的机构都会注意到他们独特的决策机制:最终风控委员会里永远保留着两个“反对席”,由司龄最长的分析师轮值担任魔鬼代言人。这种刻意设计的制度性怀疑,让他们的投资组合常有些看起来愚蠢的对冲仓位——比如在大宗商品牛市中坚持持有农田期权。
这种反效率的设置背后,是对群体智能陷阱的深刻警惕。在硅谷大肆宣传“集体智慧”的时代,他们却相信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偏执者手中。不过这种坚持也让他们付出了代价:2017年因为坚持做空某热门科技股,遭遇大规模赎回时,Michael Hintze在投资人会议上说了句后来广为流传的话:“我们可以道歉,但不会改变。”
尾声:在算法殖民时代的生存实验
或许元盛国际最值得玩味之处在于,他们既高度依赖量化工具(拥有超过200人的科技团队),又顽固保留着传统投行的手工技艺。这种分裂感就像是用超级计算机辅助手抄经书——科技负责提高效率,但核心价值仍来自那些无法被代码化的认知。
当我结束咖啡准备离开时,邻桌的年轻人正为是否要加仓狗狗币争得面红耳赤。窗外陆家嘴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无数算法正在其中奔流不息。忽然觉得元盛这类机构的存在,像是一座保存金融认知多样性的“诺亚方舟”——或许当某天市场真的遭遇模型集体失效的灾难时,那些被嘲笑的“老手艺人”反而能带着人类最后的阿尔法幸存下来。
毕竟真正的投资智慧,从来都不是关于如何跑得比机器更快,而是懂得在哪些地方机器永远追不上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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