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创业:一场注定狼狈的浪漫冒险
去年冬天,我在北京中关村的一家咖啡馆里目睹了一场典型的”教育创业悲剧”。三个年轻人围着一台MacBook Air激情澎湃地讨论着”用AI颠覆K12教育”,桌上散落的拿铁杯下压着几张写满用户增长公式的餐巾纸。两个月后,我在朋友圈看到他们宣告项目终止的消息——这已经是我今年看到的第七个类似故事。
教育行业总是散发着某种致命的诱惑力。它像是一位优雅的舞者,向创业者们展示着万亿市场规模的光鲜裙摆,却很少提及裙摆下隐藏的荆棘。我见过太多聪明人在这片领域摔得鼻青脸肿,包括我自己。2018年,我们团队开发的”诗词AI伴读”项目,在烧完天使轮后才发现:家长们真正想要的不是孩子背会多少古诗,而是考试能多拿几分。
教育的反互联网本质令人着迷又痛苦。这个行业存在一个诡异的悖论:越是需要被创新的领域,越排斥颠覆式的改变。去年和一位做了二十年教辅出版的老前辈喝酒,他眯着眼睛说:”小伙子,教育这行当,新玩家总想着改变游戏规则,但最后往往是被规则改变。”这话当时让我不以为然,现在回想起来却直冒冷汗。
在线教育泡沫破裂后的市场正在经历某种”返祖现象”。当资本热潮退去,那些曾经被嘲笑的传统教育机构反而显露出惊人的韧性。我认识的一位数学补习老师,靠着微信群里布置作业、钉钉直播讲课,月收入稳定在10万以上。他的秘诀?”家长要的不是酷炫的界面,而是看到孩子月考成绩单上具体的分数变化。”这种赤裸裸的实用主义,让所有花哨的教育科技故事都显得苍白无力。
但有趣的是,最危险的时候往往孕育着最性感的机遇。当下教育创业的甜蜜点可能藏在两个看似矛盾的维度之间:既要满足体制内的评价标准,又要提供体制外的情感价值。深圳有家工作室专门帮初中生做”考试情绪管理”,通过戏剧治疗的方式缓解考前焦虑,收费堪比高端心理咨询,却预约爆满。这让我想起日本补习班流行的”解题咖啡厅”——把刷题变成一种社交体验。
教育产品的真正护城河从来不是技术,而是对人性的把握。好未来当年靠”培优”概念崛起,本质上是抓住了中产家长的攀比焦虑;VIPKID打开市场,是利用了中国父母对纯正美式英语的迷信。现在最让我心动的创业点子,反而是那些带着土气的线下服务:比如专门帮青春期孩子和父母修复关系的”亲子沟通教练”,或是培养县城孩子演讲能力的”小镇表达力训练营”。
政策风险始终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思考:每一次政策调整都在重构赛道,对那些反应敏捷的小团队反而是机会。去年”双减”后,我跟踪的十几个教育创业项目中,活得最滋润的居然是家做”家长情绪管理课”的工作室——你看,当补课的路被堵死,焦虑总要有个出口。
教育创业最讽刺的地方在于:你越想改变教育,就越要先去理解为什么教育如此难以改变。那些存活下来的项目,往往都带着某种”温和的叛逆”:不试图推翻现有体系,而是在体系的缝隙中寻找改良空间。就像我认识的一位95后创业者,她把枯燥的物理公式编成嘻哈歌曲,但每次都会认真标注”本内容对应人教版八年级下册第三章”。
站在2023年的节点回望,教育创业的浪漫主义时代或许已经结束。但那些愿意穿上防刺背心、带着显微镜入场的务实主义者,可能正在迎来最好的时代。毕竟,只要考试制度还存在一天,中国家长对教育的焦虑就永远是个富矿——问题只在于,你准备用什么姿势开采。
(写完这篇文章,我收到一条微信:当年中关村咖啡馆里的一位创业者,现在转型做”留学背景提升顾问”,据说月流水已破百万。你看,教育创业就像打地鼠游戏,这个洞被堵上了,总有另一个洞能冒出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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