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里斯本的老码头闲逛时,我看到一艘复制的15世纪卡拉维尔帆船。导游兴奋地讲解着达伽马的航线,而我盯着那粗糙的橡木船板突然走神——这艘船本质上是个浮动赌场,每一块木板都浸透着人类最古老的贪婪与疯狂。
一、
教科书总爱把美第奇家族称作风险投资雏形,但我说那顶多算豪华版民间借贷。真正的风投鼻祖藏在更腥咸的海风里:1415年,葡萄牙恩里克王子盯着北非海岸线,把国库白银砸向无人敢去的”黑暗海洋”。这场景像极了去年我在旧金山见过的某个加密货币峰会——穿着麻布衬衫的王子相当于今天的穿连帽衫的VC,只不过他赌的不是算法而是季风方向。
最讽刺的是,这些”国家级风投”的尽调方式。当迪亚士的船队出发前,王室顾问的评估标准包括:星象师的占卜结果、船员牙垢的颜色(据说能预测坏血病)、以及随行牧师背诵诗篇的流畅度。现代VC们用TAM/SAM/SOM模型计算市场规模,本质上和用羊内脏占卜没区别——都是试图给不确定性强行套上逻辑外衣。
二、
我认识个做私募的朋友总爱说”我们追求的是α收益”,但若把他扔到1492年的帕洛斯港,看着哥伦布拿着错版地图忽悠投资人,怕是会当场崩溃。女王抵押珠宝的投资决策里,感性占比可能超过80%——毕竟谁能拒绝”找到天堂入口”这样的pitch?现代创业者在路演时画的饼,比起”打通通往东方香料之路”的愿景简直弱爆了。
这些冒险最颠覆认知的在于其容错机制。达伽马首航印度的死亡率37%,相当于现在投十个项目死四个还能IPO。去年某明星项目因为用户增长率跌了5%就被撤资,想来真是魔幻——我们发明了更精密的计算模型,却失去了与不确定性共舞的勇气。
三、
在孟买档案馆见过份1602年东印度公司的股东协议,条款里赫然写着:”若船员被海怪吞噬,损失由意外基金承担”。这种对未知的坦诚令人震撼,反观现在TS里的免责条款,用200页法律条文掩盖的不过是同样朴素的恐惧。
或许最伟大的风险投资从来不是计算出来的。郑和下西洋的宝船船队每次出海都在烧掉明朝GDP的2%,换来的却是最原始的全球化连接。我在澳门博物馆摸过一块正德年间的碎瓷片,突然理解什么是真正的long-termism——当投资周期长到需要用世代来衡量时,短期波动率根本无关紧要。
站在里斯本黄昏的海岸线上,突然觉得现代风投就像被驯化的野兽。我们发明了ARR、LTV、CAC这些漂亮笼子,却忘了冒险的本质本是迎着未知扬帆。某个瞬间似乎闻到丁香味混着海腥的风——那是五百年前的风险定价,比所有算法都更接近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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