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和老陈蹲在城中村口啃西瓜。他抹了把汗,突然说想盘下街角那家转让的干洗店。”加盟费八万八,设备二手五万,房租押三付一…”他掰着指头算账的样子,像极了在菜市场挑拣隔夜鱼的的家庭主妇。
我噗地吐出西瓜籽:”你连真丝和化纤都分不清,就想碰这行?”
很多人算投资额时,总在计较烘干机要买燃气式还是电热式——前者省能耗但贵两万,后者便宜但电费咬人。要我说,这些明面上的账本都是障眼法。真正的成本藏在更隐秘的地方。
比如时间成本。社区王阿姨的干洗店开了十二年,至今每天凌晨五点起床预处理污渍。”红酒渍超六小时就完蛋,血渍必须冷水手搓,老板亲自盯和打工仔糊弄,客人一摸领口就知道差别。”她说这话时,手指被四氯乙烯泡得发白起皮。这种隐形的自我剥削,财务报表根本不会体现。
更可怕的是认知税。你以为买套德国Kreussler设备就万事大吉?某连锁品牌加盟商和我吐槽,总部隔三差五推出”强制升级课程”,美其名曰技术迭代,实则是变相收培训费。去年强推的纳米喷雾技术,让每家店又掏三万,结果八成客户表示和普通干洗没差别。
最讽刺的是情感折旧。北三环那家”洁白时光”的老板是我酒友,有次喝大了红着眼说:”干这行七年,亲手熨过三件寿衣,十八套婚纱,还有件沾着猫尿的香奈儿——那富婆骂得我祖宗冒青烟。现在看见带毛边的衣服就手抖。”
当然也有邪路子。认识个90后把干洗店开成网红打卡点,霓虹灯牌写着”洗掉前任的味道”,二手奢侈品护理比洗衣业务赚得多三倍。但这种玩法要的本钱更大——光那套能直播的清洗设备就砸了二十万,还得雇两个颜值在线的小哥演”洗护大师”。
所以回到老陈的问题,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准备三十万压底,再备好抗过敏药——听说干洗剂熏多了容易哮喘。对了,最好先离婚,这行夫妻店十家有九家会吵散伙。”
他最终没接手那家店。后来我们在洗脚城碰见,他捏着技师的手感慨:”还是活人脚底板好伺候,脏了泡热水就行,不像那件被泼了拿铁的爱马仕衬衫,光处理费就要八百。”
霓虹灯在窗外闪烁,投在洗脚桶里的倒影碎成一片金箔。某些时刻我甚至觉得,这座城市根本不需要干洗店——我们早就在各种液体里,把自己洗得褪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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