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玻璃窗外,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对着手机咆哮:”三百万?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他脖颈上的青筋像极了财务报表上那些曲折的折线图。邻座两个年轻人兴奋地讨论着”去中心化元宇宙社交生态”,桌上拿铁的热气蒸腾出虚幻的轮廓——这大概是我今年见过的第七批要做Web3.0版微信的团队。
五年前我带着卖掉游戏公司的钱闯入投资圈时,以为这里流淌着智慧的甘露。现在才明白,所谓的”找项目”不过是场集体性的认知谵妄。我们举着放大镜在沙海中寻找钻石,却忘了自己可能正站在玻璃渣堆砌的荒原上。
最讽刺的莫过于投资逻辑本身。去年某个午后,我听完第43个讲述”赋能传统行业”的PPT后突然胃痉挛——这些创业者用区块链改造养猪场,用人工智能优化煎饼果子摊,却解释不清为什么菜市场大妈需要扫描NFT二维码买芹菜。我们这些投资人呢?像极了十九世纪购买”永动机专利”的绅士们,明知荒诞却还要保持优雅的微笑。
有个做社区团购的90后让我印象深刻。他挎着褪色的帆布包,演示文稿里藏着精心计算的漏洞。”日均GMV增长7%?”我戳穿他数据造假时,年轻人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您要的是增长率,我要的是活下去。我们都在各自的剧本里演戏不是吗?”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他才是这个游戏里最清醒的人。
资本正在经历某种存在主义危机。上周在陆家嘴的顶层酒廊,某个管理百亿基金的老兄醉醺醺地拉着我说:”知道吗?我们现在投的不是项目,是集体幻觉。”他指着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森林,”那些估值十亿的公司,可能明天就会像露水一样蒸发。但我们还得继续跳这场华尔兹,音乐还没停呢。”
或许真正的投资悖论在于:越是用理性框架去剖析,越是远离商业的本质。就像你无法用游标卡尺测量爱情,用光谱仪解析诗歌。我渐渐学会在路演时关掉大脑里的财务模型处理器,转而捕捉创业者眼中转瞬即逝的火焰——那种混合着偏执与天真的光芒,比任何商业计划书都更能预示某种可能性。
最近常去外滩源看黄昏。当落日把万国建筑群染成蜜糖色时,总能看见成群的投资人端着咖啡站在露台上。我们像极了等待季风的古代农夫,明明握着最精密的卫星云图,却依然要仰头嗅闻空气中虚无缥缈的潮湿气息。
或许某天该有人写本投资人类学田野笔记,记录这些现代萨满如何围着创业公司的篝火跳舞,如何从BP的龟甲裂纹中解读未来,又如何把真实的钞票投给虚拟的故事。至于现在?我得去见今天第五个要做”东方迪士尼”的团队了——祝我好运,或者祝我早日精神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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