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和老王喝酒,他红着眼睛说把最后一点茅台清了。这位十年前喊着”价值投资”冲进市场的券商老炮,如今账户缩水了六成。”现在哪还有什么投资者?全是赌徒和算法。”他猛灌一口啤酒,”连我自己都成了追涨杀跌的股东。”
这话像根针扎在我心上。我们这代人经历了A股最魔幻的十年——2015年疯牛时,出租车司机都能和你侃半小时基本面,现在私募大佬却在直播间喊着”家人们代码刷起来”。当投资沦为流量生意,股东和投资者的界限就像暴雨后的黄土坡,被冲得模糊不清。
真正的投资者应该像种树的人。我认识一位做林业信托的老先生,每投一个项目就要去当地住半个月,带着罗盘测土壤酸碱度,和护林员喝自酿米酒。他常说:”看不见树根怎么敢说懂森林?”这种笨功夫在如今量化横行的市场里显得像个笑话。某百亿私募的朋友告诉我,他们现在选股模型的因子数量比超市货架上的饮料品种还多,但去年超额收益主要来自”监测上市公司食堂外卖订单量”——发现管理层点豪华套餐频率飙升时就建仓。
而股东正在异化成另一种生物。他们像候鸟追逐暖流般追逐热点,从元宇宙到固态电池,从低空经济到AI应用,每个概念爆炒时都能在股吧看到同样的ID喊着”这次不一样”。最讽刺的是,某家被500家机构调研的光模块企业,董秘私下抱怨:”他们只关心能不能蹭上英伟达,没人问我们研发投入占比为什么连续三年下降。”
或许区别根本不在于持股时间长短。我见过拿茅台十年的股东,每天开盘就挂跌停价祈祷崩盘——只为了能炫耀”我又抄到底了”;也见过只持三天的游资,在新能源暴跌时默默收集筹码,因为他真的算明白度电成本曲线。在这个情绪比基本面跑得快的年代,投资信仰早被K线图拆解成碎片,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凑圣杯。
最近让我脊背发凉的是社区型投资的崛起。某个养猪股暴跌时,散户们自发组织”守护军团”,每天轮班在研报评论区刷爱心,上市公司配合着放出”引进战略投资者”的烟雾弹——这哪是价值投资?分明是饭圈打榜的资本变种。当股东权益变成情感众筹,或许我们该重新定义市场参与者的身份:不是投资者或股东,而是认知套利者和情绪消费者的新型杂交体。
酒局散场时老王嘟囔:”早知道当年该学你搞一级市场。”我苦笑没接话——去年投的消费项目,创始人拿着我们的钱给主播刷嘉年华冲GMV,报表上”营销费用”科目长得能绕办公室三圈。资本市场的异化早已穿透一二级市场壁垒,当我们嘲笑散户”不看财报看弹幕”时,机构们何尝不是在把DD报告写成科幻小说?
回家路上经过证券交易所,霓虹灯牌在雨雾中晕出毛边光晕。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开户时,大厅里贴着”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的毛笔字,现在APP开屏动画是”一键跟投大V组合”。或许某个平行宇宙里,投资者和股东还保持着古典式的默契:一个真心相信公司能改变世界,一个真心相信对方能带自己看见未来。
而在这个宇宙,我们只是戴着不同面具的赌徒,在资本狂欢节上交换着精心包装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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