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2017年那个闷热的午后,在上海陆家嘴某家券商的VIP室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盯着不断跳动的K线图,突然转头对我说:”小伙子,你以为是在炒股票?其实是在炒自己。”当时我嗤之以鼻,觉得这不过是又一句故作高深的废话。直到三年后,当我因为重仓某只”白马股”单日暴跌30%而整夜失眠时,才突然参透这句话的重量。
说来讽刺,我们总把股市想象成需要攻克的外部堡垒,忙着研究MACD金叉死叉、财报PE/PB,却很少意识到最需要驯服的其实是坐在电脑前那个情绪化的自己。我记得去年三月,当市场连续暴跌时,某个私募大佬在朋友圈发了一段话:”现在不是比谁赚得多,是比谁活得久。”这话听起来像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但当你亲眼见到融资盘爆仓的投资者在营业部门口失声痛哭时,就会明白这根本不是玩笑。
有意思的是,我发现真正在股市里活下来的人,往往都带着点”反人性”的特质。我的大学同学老张就是个典型——这个连外卖红包都要算计半天的理工男,在去年新能源板块最疯狂的时候,居然把持有一年多、涨幅近三倍的宁德时代全部清仓。当时我们笑他”卖飞龙头”,结果半年后看着腰斩的股价,聚会上再没人提这茬。他私下跟我说,其实每次下单前都会问自己:如果这笔钱明天就清零,我还能不能好好吃饭睡觉?
某种程度上,当代股市已经演变成大型行为艺术现场。还记得元宇宙概念爆火时,某家上市公司仅仅把名字加上”元宇宙”三个字,就连续拉出七个涨停。更荒诞的是,真有券商分析师正儿八经地出研报测算”元宇宙亩产价值”。这种集体癫狂让我想起查尔斯·麦基在《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里描写的荷兰郁金香狂热——人类在投机游戏里展现的愚蠢,果然穿越百年依然相似。
但话说回来,难道价值投资就更高贵吗?我认识一位坚持”巴菲特理念”十年的老股民,他的账户至今还在2015年高点徘徊。有次喝多了他红着眼睛说:”都说时间是玫瑰,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仙人掌了?”这句话莫名戳中我——我们总是轻易把某个投资理念神化成信仰,却忘了市场最不变的真理就是永远在变。
或许投资真正的悖论在于:既要相信规律的存在,又要随时准备迎接规律的失效。就像索罗斯说的”易错性反思”,真正的智慧不是找到圣杯,而是明白圣杯可能根本不存在。这种认知带来的不是虚无,反而是一种奇妙的解放——当你不再执着于预测明天是涨是跌,才能开始真正思考未来十年该相信什么。
最近我开始把交易记录打印出来贴在书房墙上,不是为分析技术形态,而是用红笔标注每次操作时的情绪状态:”2月18日,FOMO追高””4月6日,恐慌割肉””8月22日,报复性交易”…这些血淋淋的自我解剖比任何技术指标都更有冲击力。有意思的是,当我开始把投资当成修炼心性的镜子,收益率曲线反而慢慢走平了。
所以现在要是有人问我该不该进股市,我可能会给他讲个故事:我家楼下早餐铺的王师傅,2008年听人推荐买了云南白药,后来忙生意完全忘了这茬,去年想起来时发现翻了二十多倍。这个毫无技术含量的”成功案例”,或许比大多数投资圣经都更接近真相——在足够长的时间维度上,重要的不是你有多聪明,而是你能否足够”迟钝”地躲过自己的聪明。
(写完重读时突然想到:或许我们终其一生不是在寻找牛股,而是在寻找能让自己安心持有的那个自己。这个念头让我放下手机,决定今天不看盘了——你看,这就是进步,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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