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路过市中心,又看到那个熟悉的橙色募捐箱。几个穿着志愿者服装的年轻人正热情地向路人发放传单,脸上挂着标准化微笑。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三年前在青海藏区遇到的那个失去双腿的唐卡画师——他粗糙的指节沾着矿物颜料,笑着说:“比起捐款,我更想要个能推着进县城的轮椅。”
这话像根刺,一直扎在我心里。
大多数基金会的运作模式,本质上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慈善戏剧。我们习惯于用捐款数额来衡量爱心厚度,用项目报告来替代真实接触。某个基金会的年报显示,去年共募集1.2亿元,但真正直接发放给残疾人的现金补助不到18%——剩下的钱去哪儿了?宣传成本、人员薪酬、五星级酒店的“慈善晚宴”…这套精致的利益链条,让善意变成了某种奢侈品消费。
我认识个做视障辅具研发的朋友,去年带着他的盲文智能手表去找某基金会谈合作。对方项目负责人摸着真皮座椅的扶手说:“创意很好,但我们要考虑捐赠人的视觉体验——这东西看起来不够感人。”多讽刺啊,我们要求残疾人不仅要承受残缺,还要负责扮演令人满意的“感动素材”。
真正要命的还不是这些。最可怕的是那种根深蒂固的“施舍心态”。某次参加助残项目评审会,听到某位评委说:“给他们设计太好的东西是浪费,反正也用不明白。”当时会议室里空调很足,但我后颈的寒毛全都立起来了。这种傲慢,比单纯的冷漠更伤人。
当然不是要全盘否定。去年某地级市的社区基金会做了个“残健融合厨房”项目,让残疾人和邻居们一起经营小吃摊。第一个月赔了八千块,但三个月后,听障姑娘小陈的糖油粑粑成了网红产品——重要的是整个过程里没有人戴着“慈善”的面具,大家就是在琢磨怎么把粑粑炸得外酥里糯。
或许我们应该重新理解“支持”这个词。不是居高临下的给予,而是平行视角的共建。就像我认识的那位脊髓损伤的编程大神说的:“我们需要的是 ramp(斜坡),不是 pity(怜悯)。”现在他带着五个肢残青年做无障碍游戏开发,最近刚拿到第二轮风投。
下次再看到募捐箱,或许我们可以多问一句:你们最后一个项目里,残疾人自己参与了哪些决策?账户审计报告能随时公开吗?——真正的善意经得起最尖锐的质问。
毕竟,最好的支持从来不是帮他们走我们设定的路,而是拆掉所有不该存在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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