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在深圳湾某栋摩天楼的顶层酒吧,目睹一位投资人将整瓶麦卡伦砸向落地窗。玻璃没碎,琥珀色的威士忌却像失败的血液般顺着玻璃幕墙往下淌。他嘟囔着某个区块链项目的代号,声音被爵士乐吞没。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投资失败的真正残酷,在于它总在杀死人的某个部分——有时是账户余额,更多时候是那个曾经笃信自己的灵魂。
我们总被灌输所谓”失败学”的廉价鸡汤,说什么”失败是成功之母”。放屁。在创投圈浸泡十年后,我越来越觉得失败更像是某种黑市器官贩子——它不会赐予你新生的希望,只会冷静地剜走你尚存温度的部分。记得2018年投那个AI教育项目时,我亲自帮创始人修改BP到凌晨三点,看着他通红的眼睛说”我们正在改变教育不公平”。后来事实证明,我们只不过给西北某县的孩子们送去了500台会死机的平板电脑,以及一份价值3000万的债务清单。
最讽刺的莫过于失败经济学本身的悖论。资本市场上,成功总是相似的,失败却各有各的荒诞。有些项目死在过分超前的理想主义(比如那个想用区块链种有机蔬菜的疯子),更多葬送在可耻的算计失误里。但吊诡的是,真正能让人成长的从来不是成功时的鲜花掌声,而是某个深夜突然惊醒,发现你押注的”下一代互联网基础设施”其实连服务器租金都付不起时的生理性心悸。
这个行业最隐秘的规则是:失败从来不被允许真正死亡。它们被做成标本,挂在路演PPT的”经验总结”章节里,包装成创始人勋章墙上的一道疤痕投资人们心照不宣地玩着尸体防腐的游戏——给每个失败项目涂上”试错成本”的胭脂,假装那些消失的金钱真的转化成了什么狗屁认知红利。
或许我们需要一场针对失败的去魅运动。就像那个做元宇宙殡葬的创业者和我说过的:”你们投资人总想着把一切数字化,但有些失败就该让它彻底腐烂,才能长出新的东西。”他项目黄了之后真的去学了微生物学,现在在云南用菌丝分解工业废料。这大概是我见过最体面的失败转型——没有转化成PPT里的励志故事,而是变成了真实世界里的分解者。
当数字开始吃人时,或许我们该停下计算损失的手,问问被吞噬的究竟是什么。某个失眠的凌晨我忽然算清了一笔账:这些年我看过的327个失败项目里,最昂贵的从来不是蒸发的那几十亿资金,而是268个创始人眼中熄灭的光——这些光本来该照亮某个教室、某个病房、某个偏远山村的夜晚。
现在每当我听到谁又”战略性失败”时,总会想起深圳湾那面威士忌流淌的玻璃墙。或许我们真正该投资的,不是下一个改变世界的妄想,而是学会在数字吃人的时代,如何保全内心深处那点人之所以为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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