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在硅谷一家咖啡馆里目睹了一场荒诞剧。两个穿着连帽衫的年轻人正对着一位风投人士激情演说,桌面上摊开的MacBook屏幕闪烁着精美的曲线图。”我们的算法将重塑零售业”,其中一人信誓旦旦地说,而窗外正有个流浪汉推着塞满易拉罐的购物车缓缓走过。这种讽刺画面让我突然意识到:当今的创业投资早已脱离了解决真实问题的轨道,变成了资本的自娱自乐。
我见过太多创业者把BP(商业计划书)当作通关文牒来雕琢。他们迷信TAM(总可用市场)要超过千亿,ARR(年度经常性收入)曲线必须陡峭得违反物理定律,却忘了最重要的事——你到底在为什么人解决什么痛点?记得我参与过的某个生鲜配送项目,团队连续熬夜三个月优化补贴模型,直到某天凌晨四点,一位程序员突然在会议室发问:”我们为什么宁可烧钱让白领省下十分钟选菜时间,却不愿想想怎么让菜农少损失三成产量?”满室寂静。这个项目最终拿到了融资,但那个深夜的诘问始终萦绕在我心头。
投资人们总爱把”颠覆性创新”挂在嘴边,但看看他们的投资组合吧:第107个社交电商平台,第83个AI内容生成工具,第56个Web3.0协议。就像在宴会上不停给客人端上不同造型的巧克力蛋糕,却没人注意到大家真正需要的是解腻的清茶。有个做工业传感器的创始人去年找我诉苦,他的技术能帮制造业节省15%能耗,但投资人总追问”模式是否具备病毒式传播属性”。老天,难道要让数控机床自动转发促销链接吗?
或许我们应该重新定义”回报率”。现在通行的IRR(内部收益率)计算模型,本质上是在用金融的尺子丈量人类社会的进步。为什么没有人计算”每元投资创造的可持续就业时长”,或者”技术溢出带来的区域产业升级系数”?我认识的一位澳洲投资人正在尝试给项目评估加入ESG(环境、社会和治理)权重因子,尽管被同行嘲笑为”慈善家”,但他在东南亚投资的农业无人机项目,确实让当地农民学会了用Python调试播种参数——这种能力的迁移,难道不比单纯的估值翻倍更有价值?
最近让我失眠的是个反直觉的发现:越完美的BP往往隐藏着越致命的缺陷。那些财务预测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赛道分析引用全部来自Gartner报告的项目,反而容易在现实撞得头破血流。就像过分对称的脸庞会给人不适感,商业计划也需要保留适当的粗糙度。去年最让我惊喜的投后项目,是个BP里写着”暂时找不到对标企业”的脑机接口团队,他们PPT里的错别字和突破性技术一样多。
或许我们应该把创业投资理解为一种”有组织的冒险”。不是华尔街那种精致的风险定价游戏,而是带着点哥伦布式的莽撞与好奇。最好的投资人应该是半个人类学家,能嗅到那些还没被数据验证的社会变迁征兆。就像此刻我窗外的夜市,摊主们正在用抖音直播拓展客源,用区块链溯源小龙虾产地——这些草根的创新迭代速度,可比孵化器里捧着商业计划书的团队快得多。
写完这些突然觉得,或许真正的投资计划书根本就不该是份计划书。它应该是张留有空白的地图,几个关键坐标旁标注着”此处有龙”,然后信任探险家们的临场智慧。毕竟,所有改变世界的生意,最初看起来都像个糟糕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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