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在北京金融街的星巴克偶遇一位老同学——某大型国企的融资总监。他西装革履却眼带血丝,指间夹着的电子烟在焦糖玛奇朵的甜腻空气里明明灭灭。”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突然冷笑,”我们账上躺着八十亿授信额度,却要连夜伪造贸易背景做供应链融资——就为了给省国资委交一份’市场化转型’的漂亮答卷。”
这个荒诞的切片背后,藏着国企融资的黑色寓言。当”国家队”挥舞着政策红利铸就的金汤匙,却偷偷学着民企在灰色地带觅食时,某种根子上的精神分裂正在蔓延。
表面看,国企融资是戴着镣铐的华尔兹。发债要卡资产负债率,信贷要守行业红线,哪怕拿到发改委”路条”的基建项目,也常被突然收紧的窗口指导打乱舞步。某能源集团的朋友曾向我吐槽,他们某个百亿级光伏项目过会后,因”防止产能过剩”的模糊指令被晾了半年——这期间光财务成本就蒸发掉一点二亿,相当于每天清晨往黄浦江里扔一辆顶配特斯拉。
但镣铐之下,暗流早已汇成新的河道。城投债置换玩出”提前赎回+超额续发”的魔术,永续债变成财务报表上的变形金刚,更有甚者把应收账款做成资产证券化包,转手卖给自家控股的基金——一套左右互搏术下来,既美化流动性指标,又给监管献上”盘活存量资产”的投名状。这些操作精妙得让投行精英都叹为观止,却偏偏裹着层层”政策创新”的金箔。
真正让我脊背发凉的,是某些”混改”背后的资本变形记。东部某省属交通集团引入战投时,刻意设置”实控人不得变更”的条款吓退真正有意并购的产业资本,最终接盘的竟是集团高管通过有限合伙嵌套的SPV——用3%的出资额撬动97%的融资杠杆,完成了一场戴着白手套的自我MBO。当改制表彰会的红绸落下时,主席台上那些熟悉的面孔,已然完成从”国家经理人”到”红色资本家”的无声蜕变。
或许我们都误读了这场游戏的本质。它从来不是简单的”市场与计划的对抗”,而是权力资本在体制缝隙中培育的怪胎:既要享受融资便利的体制内红利,又要追逐资本增值的市场化盛宴。就像被投喂了类固醇的相扑手,看似庞然大物所向披靡,实则内脏早已被畸形的代谢拖垮。
当下行的经济周期撞上地方财政的干涸,当”刚兑信仰”在云南康旅的违约中裂开第一道碎痕,这些穿着金钟罩的铁象们,终要面对真正的生存拷问——是要继续在报表上跳资本踢踏舞,还是壮士断腕地刮骨疗毒?答案或许藏在那位融资总监最后的醉话里:”每次写’化解债务风险实施方案’时,我都在想…我们究竟在化解风险,还是把风险捏成更漂亮的形状?”
窗外,金融街的霓虹依旧为国有资产彻夜闪烁,只是那光芒映照的,早已是格雷欣法则与中国特色交织的魔幻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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