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和一位连续创业者喝咖啡,他苦笑着说现在见投资人像在玩老虎机。“你永远不知道对面坐着的到底是活人,还是套着西装的算力集群——他们盯着仪表盘的眼神,比自动驾驶传感器还冰冷。”这话让我愣了半天。风险投资这个行当,早就不是华尔街电影里那种抽着雪茄拍桌子的游戏了。
十年前我参与过某个医疗AI项目的尽调,会议室里合伙人们传阅着打印出来的用户增长曲线。如今你再走进任何一家VC机构,最先看到的准是三块巨屏:一块滚动着实时交易流,一块爬满行业舆情热词,最后那块——最瘆人的——用神经网络可视化展示着创业者的微表情分析报告。某家头部基金的朋友私下透露,他们新投的AI系统能通过声纹分析判断创始人是否在隐瞒技术漏洞,准确率据说高达91%。这让我脊背发凉:当尽职调查变成情感计算,投资决策沦为概率游戏,我们究竟是在规避风险,还是在亲手阉割风险投资最珍贵的直觉艺术?
最讽刺的是,风险投资本该是场关于“相信”的行为艺术。记得2016年陪朋友去见天使投资人,那位老先生听完BP后突然问:“你上次为梦想哭是什么时候?”当时觉得这问题矫情,现在才品出滋味。如今算法告诉你,创始团队瞳孔放大频率与融资成功率呈负相关,PPT里“颠覆性”一词出现超过三次估值要打七折——数据凿凿,却把人类特有的疯狂洞察力碾得粉碎。
但吊诡的是,越追求精准规避风险,系统性风险反而越猖獗。当所有基金都用同一套预测模型,投同样的赛道,追捧同质化的“完美创业者”,最终只会造出漫山遍野的克隆独角兽。就像热带雨林被改种单一经济作物,生态脆弱得一场病虫害就能全军覆没。WeWork暴雷时那些用同样参数给它估值的AI系统,可曾显示过半句预警?
或许真正的风险投资,本该保留些反逻辑的浪漫。红杉资本早年投苹果时,乔布斯穿着拖鞋抖着腿做演示,放现在早被情绪识别系统打上“配合度低”的标签;贝佐斯当年拿着网上书店的方案见投资人,要是遇到现在流行的大模型赛道分析工具,估计连种子轮都闯不过——那时候的亚马逊,在数据维度里根本找不到对标样本。
有次在硅谷参加闭门会,听某位大佬醉后感慨:“现在最冒险的投资,就是敢投那些让算法皱眉的项目。”这话像枚楔子钉进我心里。当风险投资网络化、智能化到极致时,或许人类投资者最后的价值,反而在于保留那些不理性的、数据无法解释的赌性。就像顶级品酒师永远不会被光谱分析仪替代,有些关于人的判断,终究要交给人的混沌感知。
资本永不眠,但让它持续跳动的,从来不只是精密算法,还有那些深夜会议室里突然迸发的、无法被量化的“我觉得这小子能成”的瞬间火花。当风险投资彻底变成云端的数据博弈,我们失去的或许不只是几个判读失误的项目,更是人类面对未知时那份珍贵的、笨拙却生动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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