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798艺术区参加一个创业路演,台上西装革履的创始人正激情澎湃地讲述着估值模型。台下第三排坐着个穿连帽卫衣的年轻人,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打着——后来咖啡间闲聊时才知道,他刚刚拒绝了第二轮融资,理由是”不想让会议室里的投资人决定用户该看到什么内容”。
这让我突然意识到,融资从来不只是关于钱。
表面上,融资是给创意插上翅膀的魔法。某个凌晨三点的灵感,几杯冷掉的咖啡,再加上一沓写得密密麻麻的商业计划书,突然就获得了继续存活下去的氧气。但很少有人告诉你,这笔氧气是有标价的——它要求你用股权作抵押,用控制权作交换,用最初的理想主义向现实妥协。
我记得第一次接触融资概念时,以为它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前辈传功。后来亲眼见证某个做独立游戏的工作室,因为接受了某大厂投资,最终产品里塞满了氪金点——那个曾经说着”要做有灵魂的游戏”的主创,现在会在周报里用”ARPU值”和”付费渗透率”代替了所有关于艺术性的讨论。
融资本质上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婚姻。投资人带来的不只是嫁妆,还有他们的人际网络、行业资源以及——最关键的——他们对未来的预期。问题在于,当婚姻出现分歧时,拥有经济主导权的一方永远掌握着话语权。我见过太多创始人逐渐从产品偏执狂变成财报表演艺术家,他们的PPT越来越精美,却再也说不清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有意思的是,当下最令人警惕的趋势是”过度融资综合征”。某些项目拿着远超需要的资金,反而失去了在刀锋上跳舞的求生本能。就像温室里培育的植株,根系永远扎不进现实的土壤。去年和某个连续创业者喝酒,他苦笑着说现在融资演讲比的已经不是商业模式,而是谁更能编织科幻故事——”知道吗?现在不说要改变人类文明,都不好意思要估值”。
但话说回来,我依然对某些融资案例保持敬意。那些真正聪明的资本懂得扮演”助产士”而非”设计师”,他们提供产钳和消毒设备,却不会强行修改婴儿的基因序列。就像我认识的一个小众书店项目,投资方甚至主动建议他们拒绝某些商业化改造——事实证明,保持独特性反而形成了最好的商业壁垒。
或许融资最讽刺的悖论在于:我们用它来购买自由,却可能因此典当自由。当银行账户数字增加的瞬间,某种看不见的倒计时也开始嘀嗒作响。钱从来不是中性的,它自带意识形态和权力结构——这个问题,每个深夜对着Term Sheet条款辗转反侧的创业者,应该都比我有更痛的领悟。
所以下次听到谁又拿到了融资,别光盯着金额后面的零。不妨问问:这是故事的开始,还是另一个结局的预告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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