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盘前最后半小时，我盯着屏幕上那片刺眼的绿，突然想起去年在陆家嘴咖啡馆偶遇的老张。他当时抿着三十块的拿铁，手指敲着桌面说：”这市场啊，早就不是赌场了，是屠宰场。区别是你不知道自己是拿刀的，还是砧板上的肉。”
老张在三周前清空了所有持仓，据说去了大理开民宿。当时人人都笑他胆小，现在看那家伙简直是个先知。但你说他真有什么内幕消息？我看未必。有时候动物性的直觉，比那些挂着首席经济学家头衔的家伙的模型更靠谱。
我最烦某些分析师用”周期性调整”这种词。跌就是跌，赔钱就是赔钱，给苦难包装学术名词，就像给棺材刷金漆。真正让我后背发凉的是——这次连”国家队”进场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你见过救火队拿着水枪冲进火场，结果火势顺着水柱反烧回来的场面吗？
有个数据特别魔幻：创业板平均市盈率已经低于街口那家奶茶店的加盟回报率。这说明要么是股市疯了，要么是卖奶茶的正在构建庞氏骗局。我倾向于两者都是。
我认识个做量化的朋友，上周把他写了三年的策略代码全删了。”机器算得过数字，算不过人心里的鬼。”他说这话时把威士忌兑得像是要给酒杯做心肺复苏。现在想想，当算法开始互相预判对方的预判，市场就变成了无限递归的噩梦——每个参与者都在镜厅里找出口，最后都被自己的倒影逼疯。
某种程度上，这次暴跌倒是撕掉了许多伪装。那些靠着PPT融了八轮的企业，现在比退潮时搁浅的裸泳者还难看。倒是一些老派的、现金流扎实的传统企业，虽然也跌，但至少摔下去时口袋里还能听见硬币响。这或许是个残忍的提醒：当潮水真正退去，能救命的不是估值故事，而是实打实的铜板。
散户大厅里现在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平静。昨天看到个老大爷在跌停板价格挂了买单，”捡点便宜货嘛，比麻将输得慢”。这种近乎禅宗的豁达，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心酸。
说真的，我现在反而期待市场别再搞什么技术性反弹。病得狠了，就得下猛药。最好跌透跌穿，把脓挤干净，让该破产的破产，该退市的退市。虽然过程惨烈得像解剖现场，但总好过挂着呼吸机装睡。
收盘了。指数停在某个让人哑然失笑的数字上。我关掉软件前最后看了眼自选股——那片绿色深得像西伯利亚的永冻土层。突然觉得老张可能不是去开民宿，而是偷偷造诺亚方舟去了。
毕竟当洪水漫过交易所的台阶时，最先活下来的从来不是游得最快的，而是早就学会用鳃呼吸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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