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翻到一本旧笔记本,上面潦草地写着几个英文单词:bull market, bear market, ROI… 那是我刚入行时记下的“投资黑话”。说来好笑,当时以为背熟这些术语就能在金融圈里装得像模像样——直到某次跨国会议里,一位伦敦老银行家慢悠悠地问了句:”But how does that play out in the real world?” 我那些教科书式的表述突然卡在喉咙里,像过期罐头般涩得发不出声。
投资圈总爱把英语包装成某种神秘仪式。分析师们热衷于在PPT里塞满”asymmetric upside”和”secular trend”,交易员把”going long on volatility”挂在嘴边就像讨论早餐咖啡加不加糖。但真相是:当你真正需要说服一个犹豫的LP(有限合伙人),或是向初创团队解释估值模型时,最有力的从来不是术语本身,而是藏在语言褶皱里的人性洞察。
我记得有个做跨境并购的朋友吐槽,说他最怕中国客户要求”literal translation of the prospectus”(招股书逐字翻译)。”他们总想抓住每个冠词和时态,却忽略了英语合同里最要命的是那些柔韧的模糊——比如’reasonable efforts’和’material adverse change’,这些词在法庭上能扯皮十年,但直译成中文反而失了魂。” 这种语言间的灰色地带,某种程度上比美联储加息周期更难预测。
或许投资英语的本质根本不是语言问题。去年在硅谷见某位养老基金负责人时,对方突然打断我的收益曲线演示:”Stop selling me numbers. Tell me why your team wakes up at 2am sweating.” 那一刻突然意识到,我们费心打磨的金融英语,有时候反而成了隔绝真问题的巴别塔。真正的沟通发生在报表之外的裂缝里——比如英国人用”interesting”表达否定时微妙的鼻音停顿,或者美国VC说”we’ll circle back”时手指无意识敲桌面的频率。

有意思的是,越顶级的投资者反而越警惕术语通货膨胀。巴菲特至今还在用”owner’s earnings”这种上世纪词汇,桥水基金的达里奥甚至发明了一套”意符语言”来规避语义污染。也许因为真正重要的信号往往朴素得令人不安:当所有人都开始讨论”Web3.0原生资产”时, smart money(聪明钱)早在某个芬兰小镇的咖啡店里,用最基础的英语讨论着电网负载与散热成本。
所以现在当我辅导年轻分析师时,总会要求他们用小学生词汇重写投资备忘录。如果不能用”why this company makes people’s lives better”来解释百页估值模型,那么所有的EBITDA调整和蒙特卡洛模拟,终究只是数字时代的巫术咒语——念得再流利,也召不来真金白银的信仰。
(后记:刚发现那本旧笔记本背面有行小字:”Remember: bankers use complexity to hide uncertainty.” 十年前的自己或许比现在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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