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和老王喝酒，他冷不丁问我：“你说，这股市是不是要完蛋了？”老王是个老股民，从九十年代就开始在A股里扑腾，经历过几次牛熊，按理说早该波澜不惊了。可那天他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杯里的白酒半天没动一口。
我一时语塞。说实话，这个问题最近总在我脑子里打转。倒不是因为指数跌了多少——跌宕起伏本就是股市的常态——而是因为一些更微妙的变化。比如，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愿意打开交易软件，不是因为亏钱，而是因为一种说不清的疲惫感。这感觉有点像什么呢？像是你明明知道一场暴雨要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空一点点变灰，连躲雨的兴致都没了。
很多人喜欢拿数据说话：市盈率历史低位、政策底若隐若现、外资偶尔抄底…这些当然都对，但数据永远无法完全捕捉市场的情绪。我记得2008年的时候，大家虽然恐慌，但眼神里还带着点“抄底”的狠劲；2015年崩盘时，更多是错愕和不甘。而现在呢？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沉寂。微信群里的股友渐渐不再晒盈亏，连骂娘都懒得骂了——这才是最让我后背发凉的地方。
也许我们搞错了问题的本质。股市会不会崩盘，关键或许不在于经济基本面或政策力度，而在于信任的存量还剩多少。我有个做私募的朋友，去年转型去搞农产品直播了，他说：“现在不是能不能赚钱的问题，是很多人根本不信这个游戏还能玩下去。”这话听着极端，但细想不无道理。当散户发现机构也在追涨杀跌，当企业财报的美颜功能越来越强大，当“老乡别跑”的戏码重复太多次…信任就像退潮时的海水，悄无声息地流走，等你发现时已经赤条条站在沙滩上。
另一方面看，这种危机感或许被过度放大了。人类对损失的恐惧总是比对收益的渴望更强烈——行为经济学早就证明了这点。我父亲那代人经历过物资匮乏的年代，他们常说“只要地还在，庄稼总能长出来”。换个角度想，中国经济的基本盘真的崩溃了吗？新能源汽车还在出海，航天器照样上天，菜市场里照样人声鼎沸。股市不等于经济，就像体温计不等于人体本身。有时候我们太盯着那个水银柱，反而忘了摸一摸自己的脉搏还在不在跳。
不过说真的，最近有件事让我特别在意。上个月去参加个投资论坛，听到个基金经理说：“现在不是选股的时候，是选棺材的时候。”台下居然一片哄笑。这种苦中作乐的幽默，像极了手术室外家属强装镇定的玩笑，笑着笑着突然就没人出声了，空气里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
也许我们需要一场真正的出清。不是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阴跌，而是酣畅淋漓的暴雨倾盆。让该爆的雷爆透，让该退市的公司彻底消失，让估值回归到让人敢安心睡觉的水平。这个过程肯定痛苦，就像骨折后重新正骨——但总好过一直拖着条瘸腿走路。
老王最后喝多了，抓着我的胳膊说：“你知道我最怕什么？我怕的不是亏钱，是等到真见底的时候，我已经没勇气下注了。”他这话点醒了我。股市会不会崩盘或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时，你是会选择关掉账户假装一切不存在，还是搓着手准备麻袋？
玻璃窗外，霓虹灯把雨水染成猩红色，像极了K线图上跳动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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