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在国贸的咖啡馆里,我又见到了李杰。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优衣库T恤,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这已经是第三次撞见他在同一家店敲击那台贴满贴纸的MacBook。说实话,比起那些西装革履的投资人,他更像是个刚通宵写完代码的程序员。
“你知道吗?”他突然抬头对我说,”现在最危险的创业项目,恰恰是那些BP写得最漂亮的。”这话让我愣了两秒。毕竟在这个人人都把”赛道””闭环”挂嘴边的时代,敢质疑商业计划书本身的人,反倒成了异类。
李杰的投资哲学带着某种偏执的悖论。他去年投了个做智能鱼缸的团队,理由是创始人曾在海鲜市场蹲点三个月记录顾客行为;却果断拒绝了个数据漂亮的AI教育项目,只因对方CEO说不清自家保洁阿姨的排班逻辑。”投资人总说要看人性,但多数人看的不过是人性包装纸上的反光。”他说这话时,正在把拿铁里的拉花搅得粉碎。
有件事特别能说明他的古怪。2021年元宇宙最火时,某个获得数十家机构争抢的虚拟社交项目,他考察两周后竟然给创始人发了封致歉信,里面详细列了七条”为什么不投”的理由,第一条写着:”诸位的演示视频里,虚拟人物走路时影子角度违反了北纬39度的日照规律。”后来这个项目果然黄了,但不是因为技术漏洞,而是团队内讧——据说创始人之间为股权分配吵到互删微信。李杰苦笑着说:”看吧,最精密的模型也算不出人性的摩擦力。”

他的投资组合像个行为艺术展览:有给养猪场做情绪识别的AI公司,有专攻老年人防诈骗的剧本杀工作室,甚至还有个研究如何用声波让外卖盒饭更好吃的实验室。这些项目在路演时常常冷场,但李杰坚持认为:”真正的价值往往藏在主流叙事的盲区里,就像好的菌菇都长在潮湿的腐木上。”
令人困惑的是,这个热衷于边缘创新的人,却对当下最火的GPT应用保持警惕。”太多人把AI当作答案复印机了,”他用吸管划着杯沿的水渍,”但投资需要的恰恰是提出新问题的能力。当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时,逆向行走反而成了最安全的路径——至少不会被踩踏。”
最近他迷上了研究菜市场经济学,声称北京三源里菜摊的定价策略比大多数初创公司的商业模式更值得学习。”你看那个卖云南菌子的老板娘,她永远会给老顾客多塞两朵见手青,这是天然的用户粘性构建;而斜对面的豆腐摊主,雨天总会把油豆泡降价三毛,这是典型的动态定价模型…”说着他突然笑起来,”但这些精妙的生存智慧,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某页PPT里。”
或许李杰最让人不安的,是他总在解构投资行业自身的神话。某次酒过三巡后他坦言:”我们这行90%的人都在做一件事——给概率游戏穿戴上理性的外衣,就像给骰子刻上刻度线。”这话说得在场几个FA脸色都不太好看。
离开咖啡馆时,夕阳正把他影子拉得很长。这个拒绝戴智能手表的投资人,却在自己的安卓机里装着十七个鲜有人知的垂直行业APP。”保持适当的落后,反而能看清哪些趋势是泡沫,哪些是暗流。”他眨眨眼,跨上那辆叮当作响的共享单车,消失在晚高峰的车流中。
有时候我觉得,李杰投资的从来不是项目,而是人类社会中那些未被标注的韧性。在这个追逐风口的时代,他固执地打磨着一把反向的尺子——当所有人都在测量飞得多高时,他却在计算能摔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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