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种树成为一门生意
上周在咖啡馆等人时,无意间听到邻桌两个穿着考究的年轻人谈论”碳汇交易”,其中一个兴奋地说他们基金会上季度通过植树项目创造了多少”生态资产”。我搅拌着凉掉的拿铁,突然想起外婆家后院那棵歪脖子枣树——三十年前,邻居大叔随手种下时,可没计算过它能吸收多少二氧化碳。
现在的绿化基金会早不是我们想象中那种带着草帽挥锄头的朴素形象了。去年受邀参加某环保论坛,茶歇时听到的真实对话比主论坛精彩百倍:”王总,西边那块沙地的碳汇指标,我们基金可以打包成金融产品””先做景观树种,速生杨虽然固碳快但溢价空间小”…我端着香槟杯愣在原地,突然理解为什么某些造林项目的树苗成活率低得可怜——人家要的是土地置换指标和税收优惠,谁在乎三年后那些树是死是活?
有次在西北某县,亲眼见过更荒诞的场景:基金会标榜的”万亩生态林”实际上稀疏得能跑马车,但立着的宣传牌却写着”已中和某跨国公司十年碳排放”。当地老农蹲在田埂边嘀咕:”这些树啊,还没地里的苞米秆子密实。”最讽刺的是,那片林子因为不符合当地生态,反而加剧了土壤水分流失。
我不是全盘否定组织化绿化的价值。去年在川西亲眼见过一个民间小队,用五年时间把牧民废弃的冬窝子改造成了沙棘林。带头人是个脸颊高原红的藏族姑娘,她说”我们不管什么碳交易,只求牦牛夏天有荫凉地”。这种近乎固执的朴素,反而让那片沙棘的成活率达到惊人的87%——比某些知名基金会的”示范工程”高出三倍不止。
或许真正的悖论在于:当绿化被资本裹挟着规模化时,反而失去了对土地最基本的敬畏。我们一边用无人机播种测算ROI(投资回报率),一边忘记了一棵树真正的价值从来不在财务报表上——它在于某个孩子爬树摘果的快乐,在于暴雨来时抓住土壤的根须,在于百年后成为木纹里流淌的时光。
放下咖啡杯时我忽然想到,要是那些基金会能把审计报告十分之一的精力,用来听听土地真正的呼吸声,或许我们头顶的绿色,能比Excel表格里的更鲜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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