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财的黄昏与数字巫术
前几日整理旧物，竟翻出十年前的理财产品宣传册。铜版纸上印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向老太太递合同，标题是“让您的财富与岁月共舞”。如今老太太怕是早已作古，而所谓的“财富之舞”，大抵是随着P2P爆雷和信托违约的鼓点，跳成了坟头蹦迪的荒诞剧。
银行理财经理的办公室总弥漫着某种奇异的香水味——混合着焦虑与欲望的气息。去年某股份制银行的VIP室里，戴着百达翡丽的小伙子用iPad给我演示一款“结构化存款”，曲线图上扬的弧度完美得如同整形医院的广告。我忽然想起菜市场鱼贩老王，他总将最肥的鱼摆在最显眼处，鳞片擦得锃亮，内脏却早已悄悄变质。
净值化转型后的理财产品说明书，读起来像后现代诗歌。那些“年化基准收益率”、“业绩比较基准”的修辞游戏，本质上与夜市地摊“最后三天清仓甩卖”的招牌同属一脉。某券商朋友醉后吐真言：“所谓资产配置，就是给韭菜分盆栽——有的是水培有的是土养，但终归都要进炒锅。”
数字时代将理财异化为新型巫术。凌晨三点刷着理财APP的绿色数字，比查看恋人消息更频繁。当我们把毕生积蓄托付给算法生成的曲线时，是否意识到这本质上与向庙里掷筊问卜无异？某互联网平台甚至给理财产品起名“金满意足臻享版”，这命名美学简直堪比乡镇婚庆公司的套餐名录。
令我毛骨悚然的是风险测评问卷的催眠术。二十道心理测试题就能给灵魂定价？当系统弹出“您的风险承受等级为进取型”时，我仿佛看见赌场经理为新人佩戴金色胸章。而所谓“分散投资”的古老咒语，在全球央行集体印钞的洪流里，不过是在泰坦尼克号上换座位的行为艺术。
或许我们该回归最古老的理财智慧——我外婆常说的“鸡蛋别放一个篮子”。虽然她晚年所有鸡蛋都换成保健品公司的原始股，但至少临终前还坚信自己即将在夏威夷分到别墅。这种纯粹的希望，比任何年化收益率都更接近理财的本质：人类对抗时间熵增的悲壮仪式。
如今再看理财产品一览表，像阅读气象预报。我们知道明天大概率晴转多云，但永远要备伞——毕竟在金融气象学里，龙卷风也常被标注为“局部气流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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