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在西雅图的一家咖啡馆里遇见了一位老朋友。他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面前摆着一台贴满贴纸的MacBook，屏幕上是花花绿绿的K线图。”又亏了十五万，”他苦笑着搅动咖啡，”你说这市场到底有没有规律可言？”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想起十年前第一次听说指数基金时的自己——同样渴望一夜暴富，同样迷信技术分析。十年过去了，我书架上的证券分析落满灰尘，而定期定额买入指数基金的那个账户，却默默增长了237%。
这大概就是投资的黑色幽默：越努力的人，输得越惨。
一、
华尔街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他们发明了阿尔法、贝塔、夏普比率，用微分方程给贪婪镀金。但真相是，超过80%的专业基金经理跑不赢标普500——这个数据二十年都没变过，就像麦当劳的薯条配方一样稳定。
我曾经痴迷于寻找”下一个苹果”，连续三个月每天研究财报到凌晨两点。结果呢？重仓的”潜力股”被财务造假拖垮，而错过的亚马逊涨了1900%。现在想来，那个在股东大会追问CEO毛利率的自己，活像盯着魔术师右手却忽略左手的观众。
二、
指数基金最残忍的魅力在于，它强迫你承认自己的平庸。
当你发现精心挑选的股票组合还不如无脑跟踪沪深300，当那些华尔街精英用着超级计算机依然败给一台只会复制的机器，某种存在主义危机就会浮现。就像得知暗恋十年的女神原来和送外卖的小哥结婚了——不是对方多优秀，是你自己太戏多。
但承认平庸反而是智慧的起点。我认识的一位私募大佬，管理着五十亿资金却把女儿的教育金全部定投纳指100。”为什么要让孩子承受我的自负？”他晃着威士忌杯苦笑，”投资这行当最可怕的，就是把运气错当成能力。”
三、
最近AI选股概念又火了起来，但我总想起2018年那个用机器学习炒币破产的MIT天才。当时他设计的神经网络能在0.1秒内分析十万条推特情绪，最后却因为马斯克发了个狗头表情包爆仓。现在他改行送外卖了，电动车筐里还放着统计学习基础——某种后现代主义的讽刺画。
不是说技术无用，而是市场本质上是个混沌系统。就像你永远预测不到下一秒的蚁群路线，但知道它们终将回到巢穴。指数基金就是那个巢穴，装着所有参与者集体智慧的结晶，也装着所有非理性的疯狂。某种意义上，它比任何基金经理都更懂人性。
四、
上个月帮我母亲整理养老金账户时，发现她二十年前偶然买的指数基金，收益居然超过她退休工资的三倍。这个连K线都看不懂的中学教师，靠着”每个月固定买点”的朴素策略，跑赢了95%的券商理财产品。
“当时就觉得，与其存银行不如跟着国家发展走。”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时，窗外的陆家嘴正亮起霓虹。那些在交易室里盯着六个屏幕的人，那些把穷查理宝典翻出毛边的人，那些用Python写量化策略的人——或许都该偶尔听听这种老太太的智慧。
毕竟在投资这件事上，有时候莽撞比精致更接近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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