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在大学城的一家咖啡馆里偶遇了一位曾经的学弟。他西装革履,正滔滔不绝地向两位投资人推销他的”颠覆性”校园社交APP创意。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我不禁想起五年前同样坐在这个位置、同样满怀激情的自己。那时没人告诉我,大学生创业的成功率大概和买彩票中奖差不多——只不过前者往往搭进去的不只是金钱,还有青春和自信。
创业教育:我们是否在制造一场集体幻觉?
大学里的创业课程总是充斥着令人振奋的成功案例——从扎克伯格的宿舍传奇到中国版”90后亿万富翁”的神话。但奇怪的是,这些课程几乎从不讨论那些沉默的大多数:那些耗尽父母积蓄、错过最佳就业时机、最终黯然离场的年轻人。我曾帮助学校创业中心整理过校友数据,结果发现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过去五年里从我们学校走出的创业项目中,真正存活超过三年的不足7%,而能达到盈亏平衡的更是凤毛麟角。
更吊诡的是,大学似乎陷入了一种自我矛盾的境地——一方面鼓励学生冒险创新,另一方面又用标准化的评估体系来衡量这些非标准化的尝试。我记得有位教授私下对我说:”我们给创业计划书打分,就像给八股文评分一样。”这种制度化的”创新”培养,某种程度上正在制造一场集体幻觉。
当”创业”成为逃避就业的遮羞布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经济下行期,选择创业的大学生数量往往会激增。这让我不禁怀疑,对部分年轻人而言,”创业”是否已经异化为一种体面的失业状态?我曾访谈过23位大学生创业者,其中近三分之一坦言,他们选择创业是因为”找不到理想工作”。
小张的故事特别典型。这位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在秋招季接连被各大互联网公司拒绝后,匆忙拉起了一支团队做校园外卖平台。”至少名片上印的是CEO,不是失业人员”,他苦笑着对我说。九个月后,项目烧光了父母给的20万启动资金,团队不欢而散。最讽刺的是,当他终于决定去找工作时,HR们对他这段”创业经历”的评价出奇地一致:”缺乏职场纪律性”、”可能不适应被管理”。
幸存者偏差背后的残酷现实
媒体热衷于报道那些大学生创业的神话,却很少追踪那些失败者的去向。通过校友会的关系,我联系到了15位已经放弃创业的往届生。他们的现状令人深思:有人背负着六位数的债务在送外卖,有人患上了轻度抑郁症,还有人在相亲市场上刻意隐瞒这段”不光彩”的历史。
最让我震撼的是李薇的案例。这位曾经的校园创业明星,凭借一个O2O美甲项目拿过省级创业大赛金奖。当资本寒冬来临,她的项目像无数同行一样突然死亡。”最痛苦的不是失败本身,”她说,”而是发现那些颁奖典礼上的掌声和媒体报道,原来都是海市蜃楼。”
或许我们该重新定义”成功”?
在与数十位大学生创业者深谈后,我逐渐形成了一个可能不太主流的观点:我们是否过于狭隘地定义了”创业成功”?一定要融资上市才算成功吗?那个做了三年终于月入过万的手作工作室,那个养活五个人的校园打印店,难道不值得尊重?
我最近特别欣赏美院小林的处世哲学。他的插画工作室从未拿过风投,也不参加任何创业比赛,但靠着稳定的客户群和独特的艺术风格,活得比许多烧钱的项目都长久。”我不需要成为下一个马云,”他说,”能靠自己喜欢的事体面地生活,已经是种奢侈。”
给理想主义者的实用建议
如果你还是决定踏上这条荆棘之路,请允许我这个过来人分享几条血泪换来的经验:
1. 先活下来再谈理想。那个改变世界的伟大构想,很可能撑不过下个季度的房租。
2. 警惕那些轻易给出的掌声。创业大赛的评委和真正的市场之间,往往隔着银河般的距离。
3. 给自己设个明确的止损点。无论是时间还是金钱,创业不该是场没有终点的豪赌。
4. 保留重返常规赛道的可能性。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有过创业经历就降低职场门槛。
说到底,大学生创业就像青春期的爱情——美好、热烈、充满可能性,但大多数终将成为成长的注脚而非人生的主旋律。问题的关键或许不在于成功率有多高,而在于我们能否在这个过程中认清自己:你究竟是为逃避现实而创业,还是真的找到了非做不可的事?
坐在回程的公交上,我看着窗外掠过的大学城广告牌——”创业改变命运”的标语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我不禁想起那位学弟最后发来的信息:”哥,我决定先去大公司历练几年。”这句话里,或许藏着比所有创业鸡汤都更真实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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