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在陆家嘴某栋写字楼的消防通道里撞见两个基金经理偷偷抽烟。穿定制西装的年轻人抱怨:”老板非要我们调研生猪期货,我连超市猪肉柜台都没去过。”另一个掐灭烟头苦笑:”凯丰的人正在河南农村数猪崽呢,这行迟早要逼出通灵师。”
这番对话像根刺扎在我脑子里。当绝大多数私募还在K线图里打转时,凯丰早已把研究员赶向田间地头、炼钢厂甚至化粪池——别笑,他们真跟踪过沼气产量指标。这种偏执让人想起中世纪炼金术士,只不过坩埚里熬的不再是哲人石,而是PP/PE价差和鸡蛋现货升水。
有次我翻到他们某位基金经理的调研笔记,潦草字迹间混着饲料厂粉尘:”山东寿光大棚湿度78%,黄瓜花期推迟3天,建议空鲜蔬多干货”。这哪是金融精英?分明是披着西装的三农专家。但魔幻的是,去年他们靠农产品策略跑赢沪深300整整二十七个点——或许真应了资本论里那句”物质生产决定金融表象”,虽然马克思肯定没想过自己的理论会被用来炒苹果期货。
最讽刺的是他们的投研会议。当别家都在讨论美联储加息时,他们的分析师正为”东北玉米霉变率对乙醇生产成本的影响”争得面红耳赤。有个段子说,要是让凯丰的人去参加星际穿越,他们根本不在乎黑洞理论,只会盯着电影里玉米田的枯萎病测算末日粮食通胀。这种极致的基本面研究,像极了武侠小说里苦练二十年剑法的呆子,等到真出手时,花哨的招式派反而不堪一击。
但问题恰恰藏在这种成功里。当整个团队沉迷于拆解实体经济齿轮时,宏观黑天鹅正掠过他们的显微镜。2020年原油宝事件时,他们精准算出了所有交割仓库的罐容,却没算透中行风控的愚蠢程度——这就像气象学家预测到每滴雨落下的经纬度,却忘了带伞。
或许私募行业的终极悖论就在于此:越是深耕产业细节,越容易沦为”精准的瘸子”。凯丰用十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是商品领域的先知,但当洪水漫过堤坝时,诺亚方舟需要的不是测量雨滴的科学家,而是会看云梢的老渔民。

此刻窗外又飘起雨,我突然想起那份调研报告边角的咖啡渍。不知道写下它的分析师是否明白,当他把河南猪崽的存活率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时,某种意义上正在重复着庄子里”丈人承蜩”的寓言——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但专注到极致时,反而会错过整片森林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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