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之上的赌局:当“开发”遇见“投资”的困局
去年深秋,我因项目调研第一次踏进西江集团总部大楼。站在22层的落地窗前俯瞰蜿蜒的西江,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江边捡石子的午后——那时江水还带着泥土的腥气,渔船突突地驶过,留下柴油味和涟漪。而现在,眼前的江面被整齐的码头切割,岸线铺满混凝土,像一条被钉在标本板上的青蛇。
或许正是这种割裂感,让我对“开发投资”这四个字始终抱有复杂的情绪。表面上,西江集团做着最正统的基建叙事:疏通航道、建港口、搞物流园区,整套逻辑严丝合缝得像财务报表上的数字。但当你真正沿着西江跑上三百公里,会发现某些新建的码头空旷得能听见风声,标准化厂房里最忙碌的是扫地的阿姨——这种景象在中西部地区的开发区里,熟悉得令人心痛。
有个细节很耐人寻味。在平南县某个投资3.2亿的码头项目里,我注意到护岸工程用了德国进口的生态砖,每块造价够买二十吨本地花岗岩。工程师私下吐槽:“流水线式的项目审批,根本没人细究适配性。方案里写‘国际领先工艺’比写‘节约成本’容易通过得多。”这种技术崇拜背后,藏着某种荒诞的政绩美学:我们总在用最贵的药治最简单的病。
最让我困惑的是资源错配的悖论。一方面喊着“振兴内河航运”,另一方面又疯狂补贴公路运输。桂平港区去年拿到八千多万补贴,但同期通往港区的疏港公路改造资金超过十亿——本质上还是在给卡车公司打工。有时候怀疑,某些基建项目就像婚礼上的香槟塔,仪式感远大于解渴功能。

不过话说回来,批评总是容易的。真正站在管理者的位置,大概也会陷入同样的困境:不搞大项目就争取不到政策资金,而要维持现金流又不得不介入地产开发。我在梧州见过他们开发的江景楼盘,卖得比同地段贵30%,广告语写着“与西江经济带共成长”。这种产城融合的算盘打得精明,却也让国企的角色越来越模糊。
最近听说他们在搞船舶电动化改造,这倒是个有意思的转折。但看看现在每度电的成本和充电桩覆盖率,总觉得像在沙漠里卖泳衣。创新需要试错空间,而国资体系最缺的就是容错率——这点所有国企人都心知肚明。
离开广西前,我特意去了趟老梧州货运码头。生锈的吊机还在作业,工人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捆扎竹编,江风里混着汗味和桉树气息。突然觉得,或许真正的开发投资,不该是规划图上的宏大叙事,而是让每个环节都保留这种粗糙的生命力。就像西江水,从来不是笔直向前,而是在弯道里蓄积力量。
只是不知道,在绩效考核和资产增值的压力下,还有没有人愿意等待这种缓慢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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