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和老王喝酒，他忽然说起三年前投过的一个环保项目。”那帮年轻人眼睛亮得吓人，PPT里都是拯救雨林的宏图，结果呢？连财务报表都做不平整。”他晃着威士忌杯苦笑，”理想这玩意儿，在投资人眼里就是个装饰品。”
这话让我想起晨曦基金刚成立时的盛况。2019年那会儿，ESG投资正火，他们打着”让资本向善”的旗号募集了二十亿。创始团队清一色哈佛斯坦福背景，路演时穿着定制西装却刻意解开领口纽扣，这种精心设计的”松弛感”当时骗过了不少人。
但问题在于，慈善和投资根本是两套逻辑。我见过他们投的一个残障人士就业平台，确实给轮椅工厂带来了订单，可当资方要求35%的年化回报时，创始人不得不把产品成本抬高了四成——最后帮扶对象根本买不起。这种荒诞剧每天都在上演：你想给山区建图书馆？先证明这能带动当地民宿房价上涨；你要改善渔民生计？得拿出海鲜期货的套利模型。
最讽刺的是他们的投后管理会。上个月我去旁听，穿着Patagonia抓绒衣的基金经理们，正讨论着如何把自闭症青年的画作包装成NFT。当有人犹豫着问”这是否在消费弱势群体”时，会议室静了三秒，然后首席投资官笑了：”我们要做的是把公益变成可持续的商业模式。”——听听，多漂亮的话术，把剥削包装成了循环经济。
不过说句公道话，他们去年投的清洁能源项目倒真做出了名堂。不是因为他们多高尚，而是恰好赶上碳中和风口，政府补贴加上碳积分交易，让这个本来赔钱的项目突然成了香饽饽。你看，所谓的向善资本，本质上还是在追着政策红利跑。
有次我和他们的风控总监喝酒，这人私下说了句大实话：”我们基金就像个高级裱糊匠，给资本套上道德外衣好卖个高价。真要改变世界？得先让LP们相信善心能变现。”他当时已经连续否决了七个扶贫项目，因为收益率”不够性感”。
现在晨曦基金二期募资遇冷了。也难怪，当经济下行时，人们首先抛弃的就是道德包袱。那些曾经追捧他们的高净值客户，现在更关心预制菜赛道或者储能电池——至少这些看得见摸得着。
或许我们从开始就搞错了。指望用资本的逻辑来解决社会问题，就像用油来灭火。真正需要的是某种混合形态：比如要求基金会拿出30%资金做纯捐赠，或者强制规定影响力投资的锁定期。不过这些提议在决策会上总是被嗤之以鼻：”这不专业。”
老王最后喝高了，拍着我肩膀说：”知道为什么叫晨曦吗？因为太阳升起前最黑暗，等天亮了，这些漂亮话就藏不住了。”玻璃窗外的陆家嘴霓虹闪烁，那些摩天楼里的基金招牌，此刻都化作了模糊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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