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台二手MacBook的散热风扇又开始嘶鸣了，像极了每次打开理财APP时我急促的心跳声。屏幕右下角弹出的广告永远在叫嚣：”年化12%！””量化策略稳赢！””财务自由最后窗口期！”——这些字符在视网膜上灼烧出的不是希望，而是某种诡异的焦虑图腾。
三年前在陆家嘴某幢玻璃大厦的洗手间里，我亲耳听见两个基金经理边洗手边讨论如何把年化5.8%的垃圾债包装成”创新固收产品”。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盖不住他们喉咙里滚动的轻笑，那声音让我突然意识到，所有理财神话的锅炉房里烧的从来不是技术图表，而是人性熬制的沥青。
当代在线理财根本是场被算法赋魅的集体催眠。当你看着K线图上那个代表自己持仓的蓝色光点闪烁时，某种原始的狩猎本能就被激活了——尽管你狩猎的不过是服务器集群里某个浮点数的小数点后第六位。我认识个90后姑娘把结婚基金拆成47份投入不同P2P平台，她说这叫”数字时代的鸡蛋哲学”，直到某个凌晨发现所有APP图标集体灰暗时，才明白自己分明是把鸡蛋塞进了电子貔貅的食道。
最讽刺的莫过于”智能投顾”这个概念。某个深夜当我第N次修改量化模型参数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教微波炉念经——那些声称能战胜市场的算法，本质上和非洲部落用鸡骨头占卜天气没有区别，只不过我们的咒语披着Python语法糖的外衣。去年某私募大佬在路演时公然说：”所谓阿尔法收益，就是比韭菜们快0.3秒看到央行微博。”
或许我们该承认理财本质上是对死亡焦虑的货币化抵抗。每次点击”买入”按钮的瞬间，触摸的不是财富增值的可能，而是试图在数字洪流中锚定自身存在的徒劳努力。就像我那个把全部积蓄换成比特币的表叔，当密钥钱包弹出余额提醒时，他脸上浮现的迷醉神情，像极了中世纪教徒亲吻圣遗骨时的战栗。
现在每当我看到年轻人边刷短视频边操作杠杆ETF时，总会想起亚马孙流域某个原始部落——他们相信照相机能摄取灵魂，于是拒绝被拍摄，却疯狂收集所有现代电子设备，坚信拆解足够多的手机后就能窥见神灵的源代码。两种荒诞之间，隔着的不过是层薄薄的液晶显示屏。
金融科技的真正进化或许该是开发能计算”后悔系数”的算法，在用户即将买入第18只网红基金前弹窗提醒：”您当前心率已达112次/分，是否确认要花费孩子三年钢琴学费追逐这个38分钟前才被创造出来的金融衍生品？”
显示器的蓝光在凌晨三点愈发狰狞，某个瞬间我忽然觉得所有理财APP的交互界面都该加上血氧饱和度检测功能——当你的指尖温度低于32摄氏度时，所有交易按钮自动锁定，弹出海明威的句子：”破产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自己追求的，另一种是飞来的。”这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风控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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