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我在陆家嘴的咖啡厅里偶遇了一位老同学。这个曾经在投行熬夜到脱发的男人，如今穿着亚麻衬衫，慢悠悠地搅动着燕麦拿铁。”赎回了所有中信的产品，”他笑了笑，”不是业绩问题，只是突然觉得，把命运交给一个缩写代号有点可笑。”
这句话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我们这代人——85后、90后——不正是在各种英文缩写的包围中成长起来的吗？GDP、CPI、ETF，还有中信旗下那些字母与数字交织的基金代码。某种程度上，这些代码已经成为我们与财富最近又最远的距离单位。
中信基金确实像个优等生。背景显赫——中信集团这块金字招牌在金融圈几乎等同于”免死金牌”;业绩稳定——大部分产品净值曲线优雅得如同精心修饰过的自拍照;品种齐全——从货币基金到QDII，堪称金融超市。但这完美得令人不安。
我记得第一次买中信货币基金的情形。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风险提示对话框，我甚至没读完就点了”同意”。那种感觉就像在医院签署手术同意书——你知道理论上存在风险，但更相信白大褂代表的专业权威。这种信任的让渡，或许正是当代金融最精妙的催眠术。
有意思的是，中信系基金最吸引人的，反而不是那些亮眼的超额收益。在豆瓣”用利息生活”小组里，年轻人追捧的是旗下某只不起眼的债券基金，理由仅仅是”每次分红都在月初准时到账，像设定好的生理周期”。这种确定性带来的安全感，比任何年化收益率都更让人上瘾。
但硬币总有反面。去年四季度那波债市调整时，我注意到个诡异现象：某只中信债基的净值明明回撤更大，赎回量却远小于同类产品。投资者论坛里的解释令人哑然：”毕竟是中信系的，应该扛得住。”看，当品牌光环足够耀眼时，人们甚至愿意修改自己对风险的认知坐标。
这让我想起彼得·林奇的那个比喻：买基金就像雇司机代驾。但当我们坐在中信这辆豪华轿车里，往往忘了自己原本要去哪里——是追求绝对收益？资产保值？还是单纯享受”持有中信产品”的阶层认同幻觉？我见过太多人把手段活成目的，在定期报告的字里行间寻找虚拟的优越感。
最近的中报季有个耐人寻味的细节：中信旗下某明星基金规模突破300亿时，基金经理在致投资者信中特意提醒”规模是业绩的敌人”。这种罕见的自我警示，与其说是风险提示，不如说是对群体非理性的无奈抗争。当资金洪流裹挟着决策，再辉煌的金字招牌都可能被冲成扭曲的倒影。
或许我们该重新理解”投资”这个词的本义——不只是资金的投入，更是注意力与信任的投放。在选择任何基金产品（包括中信）前，或许该先做个思想实验：如果这家公司明天更名换姓，剥离所有品牌光环，你还会持有这只产品吗？答案往往比K线图更能揭示真相。
窗外又飘起雨来，就像那天在陆家嘴的午后。老同学最后说了句让我至今咀嚼的话：”现在宁愿要粗糙的真实，不要精致的幻觉。”金融市场的吊诡就在于，有时候最理性的选择，恰恰是承认非理性的不可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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