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深秋,我因一个偶然的项目调研机会,在镇江某临江会议室里第一次接触到扬子江投资发展集团的人。窗外就是浑黄的江水,货轮鸣着汽笛缓缓驶过,而会议室里那位头发花白的项目经理正用带着吴语腔调的普通话,不紧不慢地解释着某个沿江生态改造项目的延期原因——“江水的节奏,比财报上的数字更难把握”。这句话像颗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层层涟漪。
在许多人的认知里,带着“投资发展”名号的企业,理应带着猎豹般的敏捷和狼性——快速评估、快速决策、快速退出。但扬子江投资集团偏偏像个在江边垂钓的老者,有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耐心。他们最令人费解的投资逻辑,恰恰是对“慢”的执着:沿江湿地修复项目可能十年不见盈利回报,老码头改造宁可保留原有石阶也不愿粗暴商业化,甚至对某些文创项目的投资周期宽容到让私募基金经理们直呼“荒谬”。
但这种“慢”真的是低效吗?我后来在南京秦淮河畔某个由他们改造的文创园区里找到了部分答案。当别的商业综合体拼命追求坪效时,这里却给街头艺人留了固定摊位,给本土手工艺人提供免租期,甚至允许一棵老樟树肆意生长占去最佳商铺位置。奇妙的是,这种“反商业”的操作反而形成了独特吸引力——周末的游客量竟是隔壁高端商场的1.8倍。这让我想起彼得·蒂尔在从0到1里说的:真正伟大的投资往往看起来像坏点子。
某种程度上,这家企业的气质与其说像投资机构,不如说更像江上的摆渡人。他们投资的不是具体项目,而是某种时空转换的节点——把工业时代的码头变成文旅地标,把污染严重的岸线变成生态廊道,这种跨越时间维度的价值重构,需要的是与江水同频的耐心。在短视频吞噬注意力的时代,这种长期主义近乎一种叛逆。

最耐人寻味的是他们面对争议时的态度。当某海外基金提出高价收购某历史街区项目时,决策层用了三个月时间开了十几次“诸葛亮会”,最终拒绝的理由既不是价格问题也不是政策限制,而是对方方案里要把青石板路改成环氧地坪——“有些东西磨光了包浆,就再也养不回来了”。这种带着文人气质的决策逻辑,在投行精英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或许扬子江投资集团真正投资的,是江水冲刷出的另一种时间经济学。当互联网企业用AB测试迭代产品时,他们用二十年观察芦苇荡的候鸟迁徙规律;当地产商高周转收割红利时,他们愿意等一棵香樟树长到遮天蔽日。这种以自然节律为刻度的发展观,意外地形成了抗周期能力——2022年文旅业寒冬时,他们那些“慢养”的项目反而保持了现金流稳定。
站在南京眼步行桥上眺望绵延江岸时,我突然意识到这家企业的真正秘密:他们不是在对抗资本逻辑,而是在江水千年奔流的背景下,重新定义了什么是“值得投资的时间”。当所有人都在追逐浪花时,他们选择成为江床本身——这种战略定力,或许比任何财务数据都更能揭示中国式投资的深层哲学。
(后记:写完这篇稿子时,新闻弹出某国际碳交易机构正与他们洽谈生态价值核算合作,看来江水真的开始流向更远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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