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在上海静安寺附近的一家精品咖啡馆里，无意间旁听了邻桌一场关于Pre-A轮融资的对话。两位年轻的创业者正兴奋地比划着，嘴里不断蹦出”估值””对赌””退出机制”之类的词汇。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其中一人突然压低声音说：”这次一定要搞定那家新机构，他们给的不仅是钱，更是…”他顿了顿，寻找合适的词，”一种认证。”
这个场景像极了现代版的朝圣。融资机构不知不觉中扮演了新时代”神职阶层”的角色——他们手握点石成金的权杖，用Term Sheet书写着创业公司的命运。但问题在于，当资本被过度神圣化，我们是否正在经历一场集体性的认知扭曲？
我记得2018年接触过某个专注文创领域的基金，他们的尽调问卷里有个看似无关的问题：”请描述团队最近一次艺术展参观经历”。当时觉得矫情，现在想来却暗藏玄机——资本正在试图量化不可量化的东西，就像中世纪教会用赎罪券标价灵魂的洁净度。更反直觉的是，这种”文化溢价”估值法在疫情期间居然真的奏效了，某主打非遗工艺的品牌靠着类似故事拿到了超额融资。
最近和某FA朋友喝酒时，他苦笑着透露现在机构们都迷上了”玄学投资法”：看星盘、测八字、办公室风水调整成了尽调标配。这听起来荒谬，却折射出更深层的焦虑——当所有理性分析模型都失效时，资本不得不依靠神秘主义来获得决策安全感。就像文艺复兴时期的银行家既要资助科学革命，又要在密室进行炼金术实验。
令人担忧的是这种认知失调正在制造系统性风险。我跟踪过三个拿到知名机构投资的消费项目，发现他们70%的融资其实花在了”表演式创新”上：雇网红总监、拍概念宣传片、开发永远无法量产的概念产品——所有这些只为在下一轮融资时展示漂亮的PPT。真正的产品迭代？反而排在路演排练之后。
或许我们需要一场”融资改革运动”，就像宗教改革打破教会对圣经的解释垄断。最近出现的Revenue-based Financing（收入分成融资）就是个有趣信号，这种类似”十一税”的模式让企业用现金流而非股权换取发展资金。更激进的实验发生在Web3领域，DAO组织正在尝试用代码实现真正的去中心化投决机制。
站在外滩金融带的玻璃幕墙前，我常想起那个咖啡馆的午后。当创业者说出”认证”这个词时，他眼睛里闪烁的不仅是渴望，更有被救赎的期盼。资本本应是工具，现在却成了目的，这种异化比任何估值泡沫都值得警惕。下次当你听到”战略协同””生态赋能”这类宏大词汇时，不妨问问：这到底是商业逻辑，还是资本创造的新赎罪券？
（后记：写完这篇文章第二天，偶然发现那家咖啡馆的邻桌创业者已经开始孵化”元宇宙风水咨询平台”，据说已有三家机构在抢份额——你看，魔幻现实永远跑得比评论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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