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朋友,前阵子突然迷上了炒币。不是比特币那种“老古董”,而是各种名字稀奇古怪的山寨币——有些连白皮书都像是用谷歌翻译拼凑出来的。他兴冲冲地告诉我:“这次不一样,我研究了K线,加入了几个电报群,还跟着一个自称‘狗王’的大V操作。”结果呢?三个月后,他私信我:“亏了六十万,老婆要离婚。”
这让我想起去年在陆家嘴一家咖啡馆听到的对话。两个穿着西装、头发抹得锃亮的年轻人正热火朝天地讨论“风险对冲策略”,桌上摆着的拿铁已经冷了,iPad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曲线图像极了心电图。我突然觉得荒谬——我们真的理解什么是风险吗?还是说,我们只是擅长用术语包装无知?
风险从来不是数学公式里的标准差,也不是投资报告上那句“历史业绩不代表未来收益”的免责声明。它更像深夜回家时楼道里突然熄灭的声控灯——你明明知道台阶就在脚下,却还是会心跳加速。这种恐惧是 primal 的,是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在草原上躲避剑齿虎时留下的本能。而现代金融最成功的骗局,就是让我们相信能够用模型驯服这种本能。
有意思的是,越是对风险夸夸其谈的人,往往越脆弱。那些把“黑天鹅”“灰犀牛”挂在嘴边的分析师,可能从没真正经历过市场崩盘时手指发抖按不下卖出键的瞬间。我至今记得2008年雷曼兄弟倒闭那天,我导师——一个做了三十年对冲基金的老江湖——默默在交易室角落吃了三片降压药。后来他说:“模型能算出波动率,算不出洗手间里有多少人在哭。”

某种程度上,我们对待风险的态度像极了青春期恋爱。明知大概率会受伤,还是忍不住要all in,还要给自己编造“这次不一样”的浪漫叙事。Web3、元宇宙、AI概念股…每个新风口出现时,总有人信誓旦旦说“传统估值模型失效了”。结果呢?潮水退去时,裸泳的依然是同一批人。
最近让我失眠的是另一种风险——那些被包装成“绝对安全”的产品。当银行理财经理用4.5%的预期收益率诱惑老年人时,当保险公司把分红险说得像稳赚不赔的买卖时,这种制度化的谎言比P2P爆雷更可怕。至少后者明晃晃写着“高风险”,而前者打着金融创新的旗号消解人们对风险的敬畏。
或许真正的风险教育应该从亏钱开始。不是模拟盘里虚拟的亏损,而是真金白银蒸发时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就像学游泳不能只在岸上比划动作,得呛过几口水才知道什么叫敬畏。去年我强迫读高中的侄子用压岁钱买股票,唯一要求是必须亲自去营业厅开户。当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字额头冒汗时,那堂投资课比任何教科书都深刻。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时代最危险的或许是“风险麻木”。当算法每天推送十倍股神话,当社交媒体把破产故事娱乐化成段子,我们正在丧失对风险最基本的痛觉。就像持续低烧比突发高烧更致命,这种温水煮青蛙式的风险认知退化,可能正在酝酿比2008年更荒诞的危机。
所以下次有人和你大谈风险模型时,不妨问问ta:上次彻夜难眠是因为什么?是希腊国债收益率曲线倒挂,还是重仓的股票盘中跌了8%?答案可能会很有趣。
毕竟真正的风险从来不在Excel表格里,而在我们如何面对自己的贪婪和恐惧——这个话题,再强大的AI也算不出标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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