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在大理古城的一家咖啡馆里偶遇了一位做民宿的朋友。他翻着账本苦笑:”你看,我这栋老院子改造投了300万,去年净赚45万,投资回报率15%,按理说该满意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可那些凌晨四点给客人煮醒酒汤的夜晚,那些被醉汉砸碎的古董花盆,这些账本上的数字真的能算明白吗?”
投资回报率(ROI)这个被无数商学院奉为圭臬的指标,本质上是个残酷的简化主义者。它粗暴地将人类复杂的情感劳动、时间沉淀和机遇成本压缩成一个百分数——就像用体温计测量爱情,用磅秤称量梦想。最讽刺的是,当我们用ROI衡量一切时,反而最容易错过真正高回报的投资。
我见过太多人被这个数字绑架。有位投资人朋友至今懊悔,五年前因为某个项目预估ROI”只有”18%而放弃,后来那家公司成了细分领域的独角兽。更常见的是,人们为了追求漂亮的ROI数字,像西西弗斯般推着短期利益的巨石——砍掉研发经费、压缩员工福利、拒绝战略转型。这让我想起彼得·德鲁克那句刺耳的论断:”效率是把事情做对,效果是做对的事情。”ROI充其量只能衡量效率,却永远测不出效果的重量。
真正有趣的悖论在于:那些最具颠覆性的投资,往往初期ROI惨不忍睹。亚马逊连续二十年几乎零利润,贝佐斯被华尔街骂作”慈善家”;特斯拉每年烧钱时,多少分析师用ROI公式证明这是场必败的豪赌。某种意义上,ROI像后视镜——能清晰照见走过的路,却永远看不清转弯后的风景。

当下AI投资狂潮更是暴露了ROI的苍白。你如何计算ChatGPT带来的组织学习价值?怎样量化数据资产沉淀产生的复利效应?我认识的一位制造业老板说得精妙:”上个月机器人替代了三个岗位,ROI算出来要七年回本。但机器人凌晨三点不会打电话说想辞职,这种稳定性你告诉我该怎么填进表格?”
或许我们该像文艺复兴时期的商人那样,重新理解”回报”的维度。美第奇家族资助达芬奇时,难道指望画作收益率超过放贷业务?有时最好的投资回报是打开新的可能性空间——就像我认识的那位民宿老板,虽然账面ROI只有15%,但他的院子成了纪录片取景地,客人变成了终身挚友,这些”隐形资产”正在某个维度持续增值。
说到底,ROI应该是指南针而非枷锁。当我们在电子表格里填满计算公式时,或许该留出单元格记录这些事:这次投资让我学到了什么?构建了哪些不可替代的关系?是否让世界多了分值得存在的价值?毕竟最终定义我们人生的,从来不是账本上的百分数,而是那些无法被量化的投资——在深夜点燃的思想火花,在困境中淬炼的勇气,在时间长河里激起的微小涟漪。
就像大理那位民宿老板最后说的:”现在算下来,每个客人身上我赚不到50块钱。但上周收到加拿大寄来的枫糖,备注写着’谢谢那晚你教我儿子弹吉他’——老兄,这种回报率,该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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