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在陆家嘴的咖啡厅,我目睹一位穿着定制西装的精算师对着手机那头的母亲发火:”说了多少次别买那些三无保健品,你的养老金不是大风刮来的!”玻璃幕墙反射着他扭曲的倒影,像极了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这个能把复合年收益率计算到小数点后四位的人,却算不清母亲宁愿相信销售员的甜言蜜语也不信他的根本原因——我们总在用数字规划黄昏,却忘了黄昏里跳动的从来不是数字。
养老理财本质上是一场与死亡赛跑的行为艺术。银行窗口前颤抖着签字的老人,买的不是理财产品,而是用毕生积蓄兑换”不被时代抛弃”的临时通行证。我姑妈曾将拆迁款全部投入某P2P平台,不是因为算不清年化15%的荒谬,而是需要每个季度参加客户答谢会时,被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唤作”尊贵的VIP”。当爆雷消息传来,她反而松了口气:”至少这三年,我每周都能收到他们送来的鲜花。”
精算模型永远无法计算的,是通货膨胀对情感的侵蚀。1980年代我父亲为退休准备的三件套——缝纫机、凤凰自行车、机械手表,如今在二手市场换不到两顿像样的下午茶。当下年轻人追捧的”FIRE运动”(经济独立提前退休),某种程度是对传统养老体系的绝望叛逃。他们在终南山租农房种菜的视频获得百万点赞,这何尝不是种行为艺术式的养老规划?用当下的极简对抗未来的不确定性,就像在泰坦尼克号甲板上重新排列躺椅——优雅且绝望。
最讽刺的莫过于,我们这代人正在经历养老观念的时空折叠。既要给父母解释为什么银行理财会亏本,又要给子女准备将来可能根本用不上的学区房。就像我那位在基金公司做路演的朋友自嘲:”每天教客户资产配置,自己房贷还剩27年没还清。”这种割裂感让养老理财越来越像买彩票——既相信统计学上的渺茫概率,又暗自期待自己是天选之子。

或许真正的养老规划藏在某个意想不到的维度。杭州有位退休教师把养老金全部换成金条埋在后院,每个月挖出一点去菜场换蔬菜,这种返祖式的硬通货信仰,比起那些层层嵌套的养老目标基金,反倒有种荒诞的诚实。毕竟当我们老去时,能带来安全感的或许不是账户数字,而是能真实握在手里的东西——无论是金条,还是送鲜花的销售员短暂伪装的温情。
在所有的养老计算模型里,我们唯独漏算了时间对欲望的消解。那些想象中退休后要环游世界、学钢琴、品红酒的精致蓝图,很可能最终会败给社区棋牌室十块钱一天的麻将桌。这不是悲哀,而是人类终于与欲望达成的和解——当我们不再需要为生存奔波时,最奢侈的养老理财,或许是允许自己活得稍微无聊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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