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闷热的夏夜,我在上海外滩某家威士忌吧里遇见老陈。他刚卖掉自己的第三家公司,手指间雪茄的灰烬簌簌落下,像极了他正在描述的创投圈现状。“现在所有人都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他忽然倾身压低声音,“但你猜怎么着?鼓点早就停了,只是没人敢第一个放下手中的花。”
这话像枚楔子钉进我的认知裂缝。后来我花了整整三个月追踪十七个项目的资金流向,发现个诡异的现象:超过60%的A轮融资实际上在填补天使轮吹破的泡沫,就像用第五杯咖啡来缓解前四杯导致的心悸——某种当代投资界的魔幻现实主义。
资本市场的化妆术早已进化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我见过把三个月用户数据用算法拉伸成增长曲线的“时空整形术”,有将传统批发业务包装成SaaS模式的“概念嫁接术”,最绝的是某教育项目把退费率换算成“用户互动强度”的指标魔术。这些项目在路演时光鲜得像是科幻电影里的仿生人,唯有在尽调时的某个深夜,当你发现创始人电脑里那个写着“真实数据”的加密文件夹时,才会看见皮肤接缝处的线路火花。
某种程度上,我们都在参与这场共谋。投资人需要故事来向LP交代,创业者需要弹药来延续梦想,媒体需要神话来填充版面。在这个闭环里,真实价值像中世纪地图上标注“此处有龙”的未知海域,人人谈论却无人真正驶向。有个做硬科技的朋友苦笑说,他现在写BP第一件事不是列技术参数,而是先设计能让女投资人眼眶湿润的初心故事——眼泪比钛合金导热系数更有估值溢价。
但最让我后背发凉的,是某次在深圳硬件孵化器里的发现。某个估值三亿的物联网项目,其核心专利竟然是从德国某破产公司2000欧元拍来的淘汰设计。创始人端着抹茶拿铁对我说:“技术本身不值钱,值钱的是怎么把二极管讲成神经元。”那天窗外无人机像蝗群般掠过,我突然觉得整个城市都运行在某种集体幻觉的架构之上。
或许真正的“一级投资”早已异化。它不再是资金与创新价值的初级碰撞,而演变成精心编排的金融戏剧,第一幕叫“颠覆想象”,第二幕叫“生态闭环”,至于会不会有第三幕现实主义的惨淡收场,取决于镰刀和韭菜谁先离场。有次看某当红项目DEMO时,CTO不小心展示了测试环境的崩溃日志,全场投资人却集体陷入某种禅定般的沉默——让我想起电影里黑帮分子默契地对凶杀现场视而不见的荒诞场景。
如今我养成个变态习惯:每当收到印着“重新定义”“革命性”字样的BP,就翻到最后一页看股权结构里有没有创始人离婚协议条款。这比什么财务预测都更能预示项目的抗风险能力——毕竟能妥善分割资产的人,大概率也能在风暴来临时给公司留条救生艇。某个下暴雨的午夜,某知名FA喝醉后嘟囔真相:“我们现在卖的不是项目,是焦虑解药,怕错过下一个字节的焦虑。”
或许老陈那夜的雪茄灰里藏着解药。上个月他突然跑去内蒙承包沙地种柠条,视频里顶着沙尘暴给我看刚冒头的绿芽:“看见没?这玩意固氮量比BP好算多了。”风把他最后半句话撕成碎片:“至少土地不会配合你演戏…”
那些在资本盛宴里狂欢的人啊,或许该听听酒杯碰撞间隙里,越来越近的沙沙声——那是沙漠迫近的声音,还是无数PPT在夜风中翻页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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