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我在陆家嘴一家咖啡馆等人时,无意中听到邻桌两位投资经理的对话。其中一个揉着太阳穴抱怨:”现在每个项目书都写着’人工智能+区块链+元宇宙’,上周我甚至收到一份养鱼场计划书,声称要用NFT标记每一条东星斑。”他的同伴笑出声:”至少比去年遍地’共享经济’强,记得那家共享雨伞公司吗?融了八百万,最后全变成我家阳台的晾衣架。”
这段对话像根刺扎进我心里。作为在金融圈打滚十余年的老油条,我目睹过太多次资本狂欢后的狼藉。上海三千余家投资管理公司,就像黄浦江上的观光船——看似朝着同一个方向航行,实则每艘船的发动机都在唱着不同的调子。
最讽刺的是,我们这行永远在追逐”新故事”,却最擅长毁灭故事。记得2018年参与某个文创基金时,我们给一家独立书店投了六百万,要求半年内扩张八家分店。结果呢?原本精心挑选的冷门诗集被成功学书籍取代,那个戴着圆眼镜的店主最后一次见我时苦笑:”你们投资人总问’商业模式’,但有些美好生来就不是为了被模式化的。”
某种程度上,投资管理行业正在经历着身份焦虑。当量化交易能吃掉市场70%的收益,当ChatGPT写的尽调报告比初级分析师还缜密,我们这些人到底在管理什么?或许真正需要管理的不是资金,而是人类那点可怜的贪婪与恐惧。有次深夜复盘会,一位合伙人醉醺醺地拍桌子:”我们就是高级算命先生,区别在于戴劳力士而不是瓜皮帽。”

最近让我警觉的是个微妙转变:越来越多的95后投资人开始拒绝”快速退出”策略。上个月遇到个牛津回来的姑娘,她主导的环保材料项目宁愿接受年化8%的回报也要签七年锁定期。”资本不应该像蝗虫过境,”她说这话时眼睛亮得惊人,”我们要当土壤改良师。”这代人的执拗让我想起年轻时读子夜的悸动,或许金融游戏真的需要些理想主义的砝码?
说到底,上海的投资江湖正在裂变成两条并行河流:一边是追求百倍回报的冒险家,用算法收割每个波动的纳米秒;另一边是农耕式的耐心资本,愿意等待橡果长成橡树。我私下更看好后者——虽然现在看起来像堂吉诃德对着风车举长矛。
下次经过外滩那些玻璃幕墙大厦时,不妨想象每个亮着的窗户里都在上演怎样的戏剧:有人对着K线图诵经般念叨”盈亏同源”,有人在电话里把初创公司的梦想拆解成Excel表格,还有人对着一盆枯死的盆景发呆——那是他用第一笔分红买的,就像这个行业光鲜外表下那些被遗忘的生命体征。
或许真正的投资管理,管理的从来都是时间与人性之间的那根橡皮筋。拉得太紧会断,放得太松又失去了弹性,这个度啊,再厉害的AI都算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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