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回老家,在县城的公交车上听到两个大叔闲聊。“现在取钱都去农商行了吧?”“是啊,信用社早没了,不过感觉还是那帮人。”这话让我忍不住笑了——既对也不对,这种微妙的差异,或许正是中国县域金融变革最真实的注脚。
我三舅在本地金融系统干了三十年,从信用社信贷员做到农商行支行长。去年过年喝酒时,他眯着眼睛说:“改制?说白了就是旧瓶装新酒——不过酒确实醇了不少。”这话带着老金融人的狡黠,却也道出了实质性的变化。
表面上看,农商行确实是从农信社改制而来。但你要是真觉得只是换块牌子,那就太小看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金融改革了。就像毛毛虫变蝴蝶,虽然基因相同,但飞行和爬行终究是两码事。
我记得2005年县城农信社改制时,最明显的感受是“规矩多了”。以前贷款吃顿饭就能办,现在要准备一摞材料。大堂里突然多了穿着制服的小姑娘,手把手教老人用ATM机——这种服务标准化带来的陌生感,让很多老农户最初反而觉得“见外”了。

但真正有意思的变化发生在水面之下。农信社时期,贷款对象清一色是种粮养猪的农户;改制后,我注意到贷款名单里出现了电商卖家、民宿老板甚至短视频团队。最让我惊讶的是,去年本地一个做有机茶的小作坊,居然通过农商行拿到了300万的科技补贴贷款——这在过去简直天方夜谭。
不过话说回来,骨子里的乡土基因并没消失。去年帮朋友办贷款,信贷经理听完项目介绍后,突然问:“你爷爷是不是XX村的会计?当年修水库他管账特别清楚。”这种藏在血脉里的地方性知识,任何改制都抹不掉。农商行最大的优势,或许就是这种“戴着领带仍认得村里每条狗”的微妙平衡。
有意思的是,这种改制反而凸显了某些矛盾。标准化服务让老一辈不适应,而年轻客户又嫌其数字化程度不够。我表妹前阵子抱怨农商行APP难用,转头就把工资卡换成了招商银行——这种代际撕裂,可能是农商行面临的最大挑战。
某种程度上,农商行像极了中国县域经济的缩影:穿着西装的躯体里,跳动着乡土中国的脉搏。它们既要完成央行要求的各项指标,又要化解村长带来的“特殊请托”;既要推广人脸识别技术,又要保留那个专门给老人记流水账的红皮笔记本。
所以回到最初的问题:农商行是农信社吗?我的答案是:就像你儿时的旧宅翻修成了小洋楼,地基还是那个地基,但生活在其中的方式,早已天差地别。这种改变不是背叛,而是一种带着乡愁的进化。
最后说个有意思的发现:我们县农商行总部门口,至今仍立着1982年农信社成立时的奠基石。每次经过我都觉得,这或许就是中国式改革的智慧——永远给旧记忆留个位置,但前进的脚步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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