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路过东四胡同,看见墙上新刷的”首都文明工程基金会”宣传画,旁边蹲着个抽旱烟的大爷。我停下来看画,大爷吐着烟圈嘟囔:”这玩意儿啊,跟咱院儿门口那个垃圾分类箱差不多——打扮得光鲜亮丽,往里扔东西的还没往边上吐痰的多。”
这话糙得让我愣了半天。回家查资料才发现,这个成立于1997年的基金会,官网最新动态还停留在去年重阳节慰问活动。翻着泛黄的新闻报道,我突然想起去年在鼓楼西大街见过的场景: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志愿者,正费力地劝一位蹬三轮的大爷把烟头扔进垃圾桶,大爷脖子一梗:”我在这儿吐了六十年痰了,要你们教?”
这种割裂感或许正是首都文明工程的魔咒。我们总爱把”文明”装裱成金框标语,却忘了这座城市最生动的文明脉络,藏在胡同口下棋老人的棋盘纹路里,藏在早餐摊主递过糖油饼时黝黑的指缝间。有次在景山公园门口,看见基金会立的”文明游览”告示牌底下,密密麻麻刻着”某某到此一游”,这种荒诞的互文简直像首后现代主义诗歌。
让我困惑的是,当我们在谈”首都文明”时,到底在谈谁的文明?是规划图纸上横平竖直的文明,还是凌晨四点豆汁店里喧闹的文明?有回在在南锣鼓巷,见过基金会赞助的汉服快闪活动,几个姑娘提着裙摆小心避开地上的痰渍,那个画面特别像一场行为艺术——我们精心搭建的文明舞台,终究要落在这片真实而粗粝的土地上。
或许真正的突围在于承认某种无力感。就像我认识的一位基金会项目经理私下说的:”我们现在更愿意资助那些让大爷大妈自愿走出院门的项目,而不是在墙上画他们看不懂的抽象画。”他们最近在试点”胡同茶馆议事厅”,让居民用解决实际纠纷的案例兑换垃圾分类积分——这种带着烟火气的妥协,反倒比教科书式的文明宣传多了几分生机。
有天下大雨,我在前门胡同里看见基金会放的公益伞箱,有个小男孩垫着脚想把断骨的雨伞塞回去。这个有点笨拙的画面突然让我感动:文明或许从来不是完美无缺的工程,而是暴雨中那柄愿意修补的破伞。就像那位抽旱烟的大爷后来说的:”甭管什么基金不基金,谁把我院儿门口狗屎清了,我就说谁文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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